任瑶期道:“听说任老太爷病重,任家派人来请父亲回任家,我和姐姐回来看看。”
任时敏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然后捧着李氏递给他的茶碗微微出神。
几人见任时敏如此,都没有说话。
说起来,在场之人中李氏和任瑶华对任老太爷并没有什么感情,就更别说任瑶期了。而对于任时敏而言,任老太爷终究是他的父亲,现在任老太爷眼见着就要撑不过去了,任时敏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任瑶华向来心直口快,见任时敏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打算回任家吗?我是说回任氏宗族。”
任时敏闻言皱了皱眉,看了任瑶华一眼。
任瑶期连忙道:“我和姐姐还有母亲刚刚还在说这件事情呢,我们的意思是这种大事应由父亲做主,我们都听父亲的。”
任瑶华皱眉看了任瑶期一眼,任瑶期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问任时敏:“不知父亲的意思是?”
任时敏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说出来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自然是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我已经脱离了任氏宗族,是不会再回去的。”
李氏和周嬷嬷都松了一口气。
任瑶期想了想,然后对任时敏道:“父亲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次您和母亲回任家,任家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让您妥协,尤其送任老太爷那里,加上任老太太……到时候来劝说父亲的人肯定不少,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与任家人硬碰硬,父亲只需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即可,万不可拒绝得太彻底,一切等年后再说不迟。”
任瑶期怕任时敏倔脾气上来了,一开始就拒绝得毫无余地,这样只能让任家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逼着任时敏就范。在任老太爷临终的这个时机。对任时敏很不利,而任家向来很会把握利用机会。
任时敏看了任瑶期一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任瑶期交代完了父亲和母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管以后要如何。也得先让任老太爷安安稳稳的走了。
见任时敏情绪不佳,任瑶期和任瑶华也没有在娘家多待,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一起离开了。任时敏和李氏还要忙着回白鹤镇的事情。
姐妹两人一同从娘家出来的时候。任瑶华显得有些忧心:“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会有些麻烦。说起来任家也养了我多年,按理我不应该如此冷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渐渐看明白了很多原本看不明白的东西,任家……还是能不回就不回得好。”
任瑶期笑了笑,问任瑶华道:“姐姐恨任家吗?”
任瑶华认真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如我刚才所言,任家再如何也养了我多年,我不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我曾经恨过,恨得很。”
任瑶华闻言一怔,看着任瑶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因为她听出来任瑶期口中的恨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任瑶期是真的恨任家。
任瑶期却又是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倒不恨了,如你所言。任家再如何也养了我这么多年,算起来也够功过相抵了,而且任这个姓氏并没有错,错的是姓任的那些人。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回到任家,不愿意再做任家女。”
任瑶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两人出门之后分别上了自己的马车,同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各回各家。
任时敏和李氏第二日就回了白鹤镇。
任瑶期是在除夕当日接到任老太爷去世的消息的,任老太爷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去这个年。
这一阵子,虽然任瑶期没有回白鹤镇,但是那边发生的事情却是知道得事无巨细,因为她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乐水跟着李氏一起回了任家。
于是任瑶期知道了,任老太爷果然在临终之前回光返照之际旧事重提,说出了让任时敏回任家的话,任时敏当时站在任老太爷的病床前沉默了很久,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同意。
任老太爷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便瞪着眼睛不肯咽气,任老太太见了要带头给任时敏下跪,求任时敏答应任老太爷这临终前的唯一请求。
任时敏被逼得如同走到了悬崖边,尽管不想跳下去,眼前却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任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非要给任时敏下跪,被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两人一人一边架都架不住。
任时敏正要先胡乱应下来的时候,那边跟着李氏站在后面的周嬷嬷突然眯了眯眼,暗自咬了咬牙,然后与扶着李氏的乐水对视了一眼。
乐水不动声色地稍稍后退半步,借着李氏的身体遮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身子,然后手腕一翻,一粒祖母绿的宝石出现在了她手掌心,只见她手指轻轻一弹,“啪”的一声轻微的声响之后,任老太太突然膝盖一软,脚底一滑,身体忍不住往前摔去,原本紧紧拉着她的三少奶奶齐氏不知是手酸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正好在这个时候放了手,而大少奶奶一个人根本拉不住任老太太往前摔的身躯……
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在哭天抢地的任老太太,脸朝下直挺挺地摔倒了,且她的鼻子正好撞到了床的围栏,一声清脆的骨头与硬木的撞击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在场有一瞬间的静默,直到三少奶奶齐氏最先反应过来,哭天抢地扑上去扶起了任老太太,那凄厉的声音比起之前任老太太的来简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啊!您醒醒!您醒醒!您醒醒啊!您可别丢下我们丢下我们啊!”
可惜这个时候任老太太已经疼晕过去了。
大少奶奶急忙上前帮忙,只见任老太太鼻子以下糊了一脸的鼻血,鼻梁红肿得让人不忍直视,那鼻梁骨可能已经断了。
大太太等人没有想到任老太太回摔得这么重,一窝蜂地围了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抹鼻血的抹鼻血,喊大夫的喊大夫,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反倒是躺在床上原本只剩下一口气的任老太爷一时之间被忽略得彻底。
这次还是眼尖的三少奶奶先发现了不对,她瞪着一双大眼惊叫道:“老太爷!老太爷!老太爷您这么啦!哎呀不好了,老太爷被老太太吓死了!”
众人闻言一惊,都朝床上的任老太爷看过去,却发现任老太爷不知道时敏时候已经咽了气,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睁着的,竟真的是死不瞑目。
周嬷嬷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在所有人都扑倒任老太爷床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弯了弯嘴角,然后便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跟着李氏一起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