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作者:天下归元



    秦长歌不答,半晌道:"白渊,对你,我有三个问题不明,你可愿答否?"

    白渊掸掸衣袖,淡淡道:"能答就答。"

    "你为什么要屠云州?"

    "那不是我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有反对,"白渊仰首出神的看着崖顶的月,"既然对我军有好处,为什么要反对?"

    "你为什么会出兵助魏?为什么选择远离本国在他国作战?甚至连女王都来了?"

    白渊慢慢的笑了下,这回给了她一个不打算回答的表情。

    秦长歌却在摇头,啧啧有声的道:"这是我一直疑惑的问题,但是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了,白渊白国师,这些年你的传说甚嚣尘上,什么玩娈童不近女色,什么性跋扈架空女王,我看都是胡扯,是你故意放出的烟幕,你,倾慕你家女王吧?"

    白渊微笑。

    "可惜佳人罗敷有夫,心有所属,"秦长歌笑得诡秘可恶,"不可近也不可得,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依偎他人身侧,而自己只能干咽馋涎,这怎么符合你白国师的风格?你倾东燕之兵远战他国,你撺掇着女王亲征,却又秘而不宣,你打得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白渊笑,"我王亲征,天威浩荡灭你西梁的主意。"

    "你是个疯子,"秦长歌不理他,只是满脸寒意的摇头,"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吞并征伐,统统不在你心上,你在乎的,从来只是自己的私欲,东燕对你算什么?尊荣对你算什么?只要能换来此生红颜相伴的机会,不妨扔弃!"

    白渊笑吟吟的看着她,还是不答。

    月光越发冷寒,像是一块巨大的青色冰块悬在夜空,高远的风吹过去,仿佛都能听见敲击出的梆梆轻响。

    "可怜的东燕,可怜的女王,竟然都是被你随手拿来利用的工具,"秦长歌怜悯的一叹,"魏燕联军赢不赢,你根本不在乎,东燕灭国,正好,当女王不再是女王,当王夫’护国身死’,当然,他不护国你也会趁机要他死的,那时,失去丈夫又失去国家的女王,不过是个普通的伤心的小女子,那时,谁能比一直誓死追随,倾心护佑的白国师,更能安慰她,更能给她后半生的幸福生活呢?"

    "你不能篡她的位灭她的国,那样你就算得到她的身,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所以你只有推波助澜制造灾难,再在灾难中一力护花,以你的武功,护她周全当无问题,这天下之大,什么地方去不得?保不准你连后路,都早已安排好了。"秦长歌鼓掌,"白国师啊白国师,你这种人,我生平###第一次见,该称呼你什么?多情的疯子?残忍的情种?搅乱天下换红颜回顾的独夫?"

    "你果然智慧无双,一点点线索可以推出这许多事,甚至连别人的内心隐秘都看得清清楚楚,秦长歌,我佩服你,"白渊温柔的道:"但是你错了一样,不要说我利用挽岚,挽岚和你不同,她虽然和你齐名,其实齐的只是容貌而已,她只是个略有残疾的女子,脱去女王的冠冕,她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她因为身体原因,并不沉迷权欲,也不能过多沉迷权欲,这些年,我看着她困于朝政,日夜苦心思虑如何抵御西梁,三更眠五更起夙夜匪懈,身子一日比一日不好,她那个只爱琴棋书画的才子王夫,却只会在云阕宫堆满天下名品字画,日日埋没书堆,着实是个废物,你看,她这么累,我不帮她,谁帮?"

    "得了吧,帮她解脱就是灭她国家,杀她老公,白渊,你的逻辑真是令人发指,被你爱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秦长歌嗤之以鼻,"我懒得和你讨论你的情史,那只会让我害怕,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杀掉睿懿的?"

    你,怎么,杀掉,我的?

    冷月无声,层云飞动,风突然大了点,将树叶刮得哗啦啦的响,底下的战争还在继续,这两个东燕西梁的最高层实权人物,都已事先将对敌之策交代过手下将领,此时只管树枝高坐,安然平静的将昔年恩怨,天下局势,人心诡谲,风云变幻,一一道来。

    底下的喊杀声,传到崖上,立即被风吹散,和那碎成千片的月光一起,被平和却暗藏森冷的言语,挤压成齑粉。

    "我怎么杀掉你的?想杀,便杀了。"白渊轻笑着,伸指做了个碾碎的姿势。

    "只凭你一人之力,甚至你还没亲自出现,就想杀掉我?那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秦长歌冷笑,"吹牛皮也得看着对谁,白渊,我不会低估你,但你也别让我觉得,以前我都高估了你。"

    "那么你觉得,是谁呢?"月光下白渊上挑的眉峰像是一个难以到达的倾斜的高崖,在暗处远远传递着生冷和窥测,"如果我杀不了你,那么是谁帮了我呢?"

    秦长歌抿唇,半晌淡淡道:"玉自熙。"

    现出一抹神秘微笑,白渊道:"哦?"

    "六年前那夜,是个群雄毕集,风云际会的夜。"秦长歌半边容颜沉在暗昧的月色中,微微低沉的语声在黑暗中幽深的飘散开来。

    "我很荣幸,因我之死,大抵牵动了许多人的关注。那夜,江太后立于长廊之外,远远指使着火上浇油;那夜,赵王萧琛站在长乐宫前,调开了所有的守卫;那夜,还有远途而来的客人,等待着那个死亡的结局,但是,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凶手。"

    将手中树枝拗成一个圆,秦长歌微笑,"万事循环,生灭不休,有终,必有始,正如事情要从更远一点的地方说起。"

    她做了个捞取的姿势,如同将那些散落在不为人知角落、如珠子滚了一地的线索,慢慢串起。

    她轻轻道:"陇东大豪,安飞青。"

    白渊的眉梢,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这是你在西梁安排的联络人吧?专门负责你和玉自熙的联系,长乐事发前后他出城,其实是去向你,或者水镜尘回报相关动向,之后他被灭门,我的属下从他家留在京城别业的一个被逐的仆佣口中得到了一些线索,确认了他原先出身东燕。"

    "出事当日,安飞青命车夫套车,说要去天衢大街买些礼物带回家,从南寺大街出,明明可以抄近路到天衢大街,安飞青却坚持从西府大街绕路,其间不知怎的,车子走得好好突然一歪,撞到旁边一座府邸的守门石狮,守门人出来喝骂,车夫忙着道歉说好话,他不识字,只隐约记得匾额上是四个字。"

    秦长歌笑了笑,"是静安王府四个字吧?"

    白渊笑而不语,秦长歌已经接道:"我一听见这个信息便想到了静安王府,当时西府大街四个字的匾额的府邸并不多,有两个闲散郡王,还有一个前朝德公主府,更是不相干,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出入宫禁最无拘束的玉自熙了,那个时辰,他和安飞青接头,你说,能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