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作者:天下归元



    她手势快,包子没看清楚瓶子上的字,隐约只看见一个"碧"字。

    将九连环恢复原状的秦长歌,神情也恢复如常,拍拍儿子的头,平静的道:"去吧,好好学,素玄肯教你武功,你这一生无论遇见什么都不怕了。"

    包子点头去了,秦长歌慢慢踱到窗边,突然一弹指。

    身下窗下立即无声无息的出现凰盟隐卫,躬身等候她的指示。

    秦长歌却在出神,很久很久之后,当隐卫愕然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她才缓缓的,对着客居的方向指了指。

    隐卫领命而去,秦长歌独自站在黑暗中,灯烛不点,沉默肃然如雕像。

    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长歌并不回头,只是幽幽道:"我突然觉得累了。"

    "累了那就歇息吧,"身后萧玦揽住她肩,姿态轻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什么也别操心,有我呢。"

    秦长歌无声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长歌,我以后早点将皇位传给溶儿,然后陪着你五湖四海,逍遥天下好不好?"萧玦轻轻扶着她的肩,目光里满是憧憬,"我想着,给你报了仇,统一了天下,咱们也没别的事可做了,如今我看这两件事也就是一件事,听说北魏和东燕结成同盟蠢蠢欲动,大有叩我西梁边境之心,把这两国解决掉,大家的清净日子也就来了。"

    他神往的望着远方,轻轻道:"咱们到处走走,累了就停下来,搭个茅屋住了,我砍柴你织布,不不不要你织布,那太累着你,嗯......不如多带点钱,或者叫那小子在全国各地银号给我存银子,到哪里就去取用,咱们逍遥的花,心疼死他,你若觉得田园日子好玩,就找片有山有水的地方,开一片地种点菜,养点鸡鸭,新鲜菜下锅热炒,口味可比宫里的温火膳好多了,哈哈......"

    秦长歌听着,浮出淡淡笑意。

    青山绿水小茅屋,你打渔来我种菜,真好。

    他口中的平凡美丽日子,听起来如此真实,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真要到了那一日,该是怎样的红尘幸福呢?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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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秦长歌失眠了,辗转到半夜依旧目光炯炯,干脆起身打坐练功,忽听得窗棂夺夺声响,过去开了窗,先前派过去的隐卫低眉垂眼道:"主子,有点不对。"

    秦长歌目光一凝,"怎么?"

    "屋内有异光,属下不敢靠近,还请主子过去看看。"

    "楚先生在那里么?"

    "在,而且也无异声,属下本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想想还是来通报主子一声。"

    秦长歌皱皱眉,本来无论如何,只要非欢在,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想了想还是披衣而起,奔向素玄今日下榻的"韵华轩",她轻功极好,自己府里又畅通无阻,赶到韵华轩只在刹那间,隔着院墙一看,灯火如常,哪有什么异光?

    她身边护卫愕然道:"刚才明明看见的。"

    秦长歌问:"什么样的光?"

    侍卫想了想道:"也不甚明显,淡蓝色的,边缘上有点金光,远看去只是小小的圆形的一点,象是个小夜明珠的模样。"

    秦长歌想了想,挥手示意护卫退下,自己大大方方的去敲门,开门的正是素玄,毫不意外的对她一笑,坦然一让。

    秦长歌也非常坦然光明的笑笑,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低声道:"你最喜欢什么地方?你最痛恨什么地方?"

    素玄默然,然而秦长歌就站在院门口,一脚门内一脚门外不肯走,无奈之下素玄只得道:"最喜欢某处深谷,最恨某处雪地。"

    秦长歌很缓慢的笑了笑,道:"是吗,我和你相反呢。"

    说完不待回答迈步而入,感觉到身后素玄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沉在黑暗里,目光重重的落在她背后。

    秦长歌仰起头,看向北方的方向,露出一丝微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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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门时,房间里一切如常,包子盘膝坐着练琅嬛秘笈上的内功,楚非欢微微俯身看着他。

    秦长歌目光飞快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没有发觉任何异常,楚非欢听见门声回首,他神情平静,可秦长歌突然觉得那一刻他眸子看起来特别黑而深,看着她时的目光似乎有些散,然而很快目中神光敛聚,对着她淡淡一笑道:"溶儿根骨很好,不过需要减重,不然轻功只怕难练。"

    秦长歌忍不住一笑,答:"他一定会和你说,不吃肉,毋宁死。"

    就手在楚非欢身侧坐了,手臂一搭椅背,那么巧的落在楚非欢腕侧,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楚非欢突然站起,擦着她的手指走了过去倒茶。

    秦长歌的手指无力的搭在椅子上,忽然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奇异的难以参详却写满神秘的梦,她困在梦里,别人在梦外清醒前行,不容她追赶。

    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去搭溶儿的脉,除了气息似乎流转得特别顺畅之外,别的也没什么,素玄刚才在这里,一定有给他打通经脉,他气息通畅也是正常。

    秦长歌缓缓放开儿子的手,突然不想再试探,霍然回身,正迎上楚非欢递上的茶,秦长歌不接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非欢,你有什么瞒着我?"

    烟气袅袅里楚非欢秀丽眉目水波般微微一动,然而那一动只是漾开了一丝平静的笑意,楚非欢目光坦然的看着她,轻轻道:"长歌,此生我从不愿意对你有所隐瞒。"

    "不愿意不代表没有。"秦长歌毫不放松,突然伸手抓住了楚非欢的袖子,"非欢,不要隐瞒,不要,这许多年我们风雨共渡直到如今,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一起闯过,你根本没有理由突然抛开我不让我参与。"

    她仰起脸,目光直直落进楚非欢瞳眸深处。

    楚非欢静静看着她,眼前,他所爱的女子,素来坚韧强势,智慧天纵,如今却###第一次在目中露出哀恳的神情,而这哀恳,是因为担心他。

    纵使她也许不能给他永生爱恋,也许不能和他共历红尘,也许不能全部给予身心。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所爱的人,亦有关怀回应于他,已经足够。

    人生至此,可谓无憾。

    楚非欢微笑着,俯下身,唇如蝶翼,落于秦长歌微颤的长睫。

    他清淡如佛手柑的气息,如飘落的轻烟悠悠笼罩了女子明丽的容颜,夜风吹起他的发,丝绸般掠过秦长歌肌肤,再掠起秦长歌鬓发,那般缠绵的纠结在一起,悠然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