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欢浅笑着托起他,笑道:"你又胖了,偷偷告诉我,你偷吃了多少零食?"
"我需要偷吃吗?"包子得意的笑,"你们都不在,我最大,我要吃多少就吃多少,冠棠宫我的床上,褥子底下都是松子糖,我每天都睡在糖堆里,真幸福啊......"
"你小心给你娘发现,把你以后三十年的糖都给克扣掉。"
"怕她什么,我监国都当过了,她当过没有?按级别,她现在见我要拜的......"
"你娘来了。"
"嗄!!!"
正在牛皮哄哄的包子呼的一下窜下来,慌忙甜甜脆脆的喊:"娘,我想死你了--"
没有动静。
咦......
看着依旧紧紧关着的门,包子满面哀怨的慢慢回头,阴毒的瞪着楚非欢--这世道不能活了,干爹这么清澈的人也会骗人了......呜呜。
疑惑的又看一眼门,皱眉问楚非欢,"干爹,娘为什么还不出来?祁叔叔和容叔叔呢?"
"她和你祁叔叔在谈话,至于你容叔叔,"楚非欢顿了一顿,目光里浮现出一层黑色的疼痛,面上却平静如昔,"他还有些事,过段日子才回来。"
包子哦了一声,没有多想的玩着他的手指,道:"干爹,你好了,我真开心。"
却没有听见楚非欢回答,他疑惑的仰首,却只看见干爹飞快的掉开头。
听见干爹淡淡答:"是,我也开心。"
双手温柔的抱紧了他的腰,将他搁到自己膝上,楚非欢下巴抵在包子的大脑袋上,轻轻道:"溶儿。"
"嗯。"
包子安静乖巧的应声,直觉干爹的心绪好像有点不同往日,一种淡淡的轻郁的氛围笼罩下来,他突然有些茫然。
楚非欢环抱着怀里的小小孩子,感受着他孩童的甜蜜的温暖。
"但望你一生都愉悦如初,你,你们。"
他顿了顿。
半晌,道:"任何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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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紧紧关闭的门,将门外的父子天伦和带着深意的对话隔绝在外,门内,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此无暇顾及半年不见的宝贝儿子的秦长歌,和祁繁正平静对坐。
室内香茶将沸,烟气袅袅,一整套紫檀茶道器具陈放几上,烹茶四宝:风炉、玉书碨、孟臣罐、若琛瓯一样不缺。
祁繁正微笑着道:"碧连香茶身骨重实,条索紧结,芽叶细嫩,宜用’上投法’冲茶。"
他用茶匙小心的拨茶入盏,拦腰金线青花盏色泽明润,冲泡入的玉山泉水向以轻浮清软出名,被优质乌木炭煮沸后品质更上层楼,茶叶在晶莹水面上旋开碧绿花朵,再姿态静雅的缓缓沉落水底,直而不倒,如根根含苞欲放的翠芽。
祁繁手指灵巧,动作轻盈,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一整套手法熟练而极具美感,满室里芬芳浓烈,入口处回味犹甘,沁得人胸臆间爽朗明澈,若有灵机。
"......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中澹闲洁,韵高致静......"秦长歌举盏就口,淡淡而吟。
她从茶盏上方斜挑起一双娥眉,望着祁繁,"内川大陆,非巨户豪族不能有此高贵手法,尤以中川茶道自成一派,更有其出众处,祁兄,你这一手,这许多年我竟未曾有幸见识。"
"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故人......"祁繁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倒似陷入回忆般语气悠悠,"当年家父教导我茶艺时,啸天总是最不耐烦的那个,我一遍遍的沏,他看着总生气,闹着要走却又不走,每次沏过了的茶水要倒,他不给,自己喝,喝得肚子饱圆,我笑他,他说不忍心我那么辛苦弄出来的东西被扔掉,可惜了的......"
他微喟一声,不再说了。
秦长歌笑容一敛,默然无语。
祁繁笑了笑,吸了口气,道:"我又昏了,和主子说这个做什么?主子既然问起,祁繁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其实主子一定已经知道了,我是中川人。"
"我也是知道不久,"秦长歌慢慢转动茶盏,"当日你出现在南闵,我就怀疑了你的速度,你如果没有从中川借道,断无可能那么快过来,你对铃鸟的态度更加深了我的想法,还有那日那一堆火药,这东西是禁品,仓猝之间你从哪里搞来的?我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并无疑心过你,但既然你是中川人,你的身世,我也隐约猜出个大概。"
她放下茶盏,看着祁繁眼睛,"你是中川后族一脉是不是?北堂啸前面的那个王后,那位据说因为和北堂啸的兄长,早夭的川王北堂鸣有私情而被废的冷王后,是你的什么人?"
祁繁脸上慢慢露出痛苦沉黯的神色,半晌未答。
秦长歌却已了然的向后一倚。
当年,传说冷雪润和北堂鸣有一子,生下来就死了,按时间推算,那个孩子,应该便是祁繁吧?
非欢给过自己一个资料,大抵是说北堂啸的堂弟北堂吟多年来韬光养晦,不问政事,广收姬妾,膝下儿子无数,当时当笑话看了便撂开了手,虽有些疑惑非欢怎么突然搜集起这种无用王爷的资料,却因事务繁多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却是非欢在提醒她了。
北堂吟收养了这个父母双亡的皇族之子,混入自己那一堆儿子中,祁繁自己却不愿留在令他深恨的中川,所以早早的出来流浪江湖。
"啸天是我义父的朋友的儿子,和我同日所生,也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早早寄养我家,我和他算总角之交。"祁繁微微苦笑,"都以为这一生必将同生共死,谁知道他混蛋的抛下我先走了......"
秦长歌黯然道:"终究是我对他不起。"
"主子不必说这般话,"祁繁一笑道:"我们当初在主子面前立过誓的,没有主子,我们俩早就在豪强追杀下骨化飞灰,这一条命,主子给,我们还,天经地义。"
秦长歌苦笑摇摇头,拨着盏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很早,不过一直不敢相信,"祁繁庆幸的道:"还好......啸天没有发觉......"
他默然半晌,偏头看身侧一个小盒子,那里装着容啸天的骨灰,他用一如往常看老友的目光看着那冰冷的盒子,良久歉然道:"只是主子,我怕是不能继续跟随你了,我要将啸天归葬中川,至于还回不回来......"他低喟,"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