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作者:天下归元



    "我哪是听歌安静下来的?"萧玦声音更低,漾着浓浓的相思韵味和旖旎情思,"你还不知道罢?当时,就是这样......你在我身侧,长发下一抹肌肤白得耀眼,我听着歌,看着你,想着那个远嫁幽山峨的女子,如果是你,你会嫁谁呢......我想着,不如生米做成了熟饭罢?那么好的清风和月亮--可惜大将军传唤我,坏了我的好事......"

    啊一声秦长歌转过头来,手指一弹他额头,怒道:"原来是个根本没有音乐细胞,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色狼!"

    "唔......"萧玦乐在其中的摸摸额头,问,"什么叫色狼?"

    秦长歌抬手扬鞭,呼呼的风声里她笑道:"喏,看见碧野山顶那只啸月的狼了没?它其实啸的不是月,而是在倾诉对月中美人的倾慕,因色而啸(萧)之狼,所以叫色狼。"

    听到一半萧玦已经笑了,佯怒的一捏秦长歌的腰,道:"你哪日要肯说我一句好话,我就该烧香拜佛了。"

    "你哪缺好话听?说不中听话的苦差事,只好我来做,"秦长歌说话时已经敛了笑容,淡淡道:"此去幽州,不安全,你还是留在城外罢。"

    本来因为那一捏心中荡漾,正想趁长歌心绪好像还不坏的时候小小的再占点便宜,冷不防听见这句话,萧玦倒怔住了,道:"怎么?我这几日日夜赶路,廷寄文书没能跟上,发生什么事了?"

    秦长歌将幽州事变简单说了说,萧玦已是怔了,半晌道:"难怪你一直把这马催得飞快......"

    秦长歌装作没听懂他话中醋意,直接岔开话题,"粮库在关键时刻被毁,有三种可能,一是势力盘踞幽州多年的曹家残余势力泄恨报复,有心要和朝廷作对,一是北魏细作所为,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粮仓本来就有问题,有人烧粮以掩饰罪行。"

    萧玦颔首,寒声道:"终究饶不了他们!"

    "你先莫泄露身份,"秦长歌一扬马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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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欲曙,薄云浮动,幽州城门处,许多衣衫褴褛的灾民,不眠不休的翘首向南而盼,神色焦灼。

    忽有人大叫:"来了!"

    哄的一声所有或坐或卧的人立即飞爬而起,跌跌撞撞的向前涌去,伸长脖子看见遥远地平线上两人飞骑而来,当先的正是那少年尚书。

    张开双手,喜极而泣,有人大呼:"是他,是他,咱们有救了!"

    也有人见秦长歌身后空空,疑惑的瞪大眼,露出失望的表情,秦长歌一拨马,长驰而来,大呼:"粮草已至,押粮军稍候便来,诸位不会再被饿死了!"

    欢声雷动,早有人撒开腿,一路狂奔进城通报好消息,无数人簇拥两人的马前行,目中满是感激,秦长歌估算了下时间,离一日之期,尚差一个时辰。

    心情一松,秦长歌舒了口气,这才觉得一日一夜毫不停歇的奔驰,全身骨头都好像松动了,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按了按肩膀,和萧玦对望一眼,扬手命令城门处的守兵,道:"把城门关了。"

    不管对方用意如何,此时必定还在城内观测着动向,城门一关,先堵掉他的退路再说。

    担忧着非欢的安危和身体,秦长歌不住扬鞭飞驰,幽州城占地广阔,从城门处赶到那日被围堵的街道,还要穿过数条大街,秦长歌转过一条街,忽然看见前方地上倒卧几具尸体,赫然正是刚才兴奋的赶回去报喜讯的几个灾民。

    身侧萧玦已经咦了一声,注目一看,道:"刚被杀死,血迹犹热。"

    心中一跳,秦长歌抬目注视远处,隐隐听得呼声再起,她凝神静听,突然双目一张,道:"不好!"

    与此同时萧玦亦惊道:"好狠毒!"

    两人拼命策马飞驰,堪堪转过几条街,便听得呼声雷动,无数人大叫,"没借到粮,那狗官骗了我们,杀了他,杀了他!!"

    呼声如浪,波波迭起,"杀了!杀了!!"

    前夜的巨浪狂潮再次重演,等待了一天一夜早已无比焦躁的灾民,哪里经得起这般灭顶性的失望打击,顿时被撩拨得狂嘶乱喊,人头攒动,拼命向前挤去,想要将那个"骗子的兄弟"撕成碎片!

    无数双手举着一切可以使用的致人伤害的器具狂冲而去,无数人头黑压压淹没那窄巷原本的一块无人走近的空地,喧嚣的人声和晃动的身影层层遮没视线,没人能够看见里面发现了什么。

    看不见,不知道,更令人恐惧至几欲疯狂!

    秦长歌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刷的一身从马背上翻出,一个跟斗已经掠上人群之顶,不管不顾从无数人头上飞踩而过,半空中大喝:"休听他人胡言挑拨!粮食已到!"

    外围的有些人,半信半疑的停住手,但是内圈的人狂躁情绪已经被撩拨起来,自己的大声呼喊中也不去听秦长歌喊什么,只是红着眼睛,拼命前扑。

    又是一声霹雳大喝,一道黑影腾空而起,顺手一抓,一手抓一个人就往人群最前端掷去!

    砰砰几声,那两人撞翻了几个人,齐齐绊倒在地,滚成一团,立时将路面堵塞,将长龙般的人群截成一小半和一大半,灾民的步子顿了顿,还未来得及扶起栽倒的人,便觉得头顶黑云一闪,两条人影呼呼的先后窜了过去。

    两人都是全力施为,身形追光逐日,快如流星,生怕稍稍迟了一步,便恨海永铸,再难挽回。

    秦长歌先起一步,一脚跨入窄巷之内,一眼看见文正廷血流满面,正领着一队衙役围成一圈死死对抗着涌进来的灾民,每个人都鼻青脸肿血迹斑斑,身上衣服都被撕得几不蔽体,却拼命不肯退后一步,看他们每个人都疲累欲死摇摇欲坠的样子,天知道刚才那一刻,他们顶过了多少波的猛烈攻击。

    秦长歌风一般的抢过去,黑丝一甩,直接甩飞最前面两个灾民,文正廷抵抗得几近脱力昏眩,人都被卷走了还惯性的舞动双手,直着眼睛大喝:"你来啊!来啊!有本事拼命--"

    秦长歌一把抓过他啪的一个耳光,文正廷这才被打醒,晃了晃头,看清了秦长歌,这个迂直的书生大喜欲狂,眼泪都差点出来了,直着嗓子道:"你去看--去看--"

    他一口气接不上来,翻着白眼晕过去了,一日一夜的焦灼守候奔波忙碌,心理的巨大压力早已不堪承受,今日这番几近崩溃的一场对抗,更消耗掉了他最后一点精神,在看见秦长歌的那一刻,咬牙坚持的意志,瞬间消亡。

    饶是如此,他倒下前,手指犹自不忘直直的指向一方石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