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声里,他已经白影一闪,如惊鸿入云般掠追了出去。
秦长歌不由失笑,喃喃道:"这些家伙果然够鬼。"
"不过他也很鬼啊......"秦长歌对正关注看着她的萧玦疲惫的笑了笑,"他下蛊了......想不到他也会用蛊?"
萧玦大惊,立时便要冲过来,正进门的楚非欢目光一寒,正要说话,秦长歌已经摆摆手,道:"无妨,我自有办法去除,休养一阵就好,要知道这世间没有可以杀得了我的蛊,这是千绝的秘密,只有我师门知道。"
她手指轻轻磕了磕桌面,笑道:"保不准我还因祸得福,他那’碧玉瘴’,对促进功力很有好处啊......"
微笑着从袖囊里掏出先前藏进去的焦炭,秦长歌的目色在黎明淡白的天色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鬼?你可知秦长歌阴毒###第一?还记得我先前夹在稻草里撒的粉末么?那是没毒啊,但那遇上炭粉就有毒啊,兄弟,刚才我理袖弹灰的时候,你多少吸进了一点吧?啊......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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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暴雨的冲洗,所有流出的鲜血都已被无声刷净,流入沟渠,大地,所有不再为人目光所及的角落。
然而那许多失去生命的躯体尚自静静横陈,无声控诉着命运的狠残不公。
被杀的村人和黑衣人的尸体,还有彩蛊的丧身的教徒的尸体都横七竖八堆积在一起,昨夜,三方立场,各自为敌,你死在我手底,我扼穿你咽喉,如今杀人的,被杀的,最终都将化为白骨。
这个暴雨杀人夜,共有二百一十二条人命瞬间消逝。
一百三十一村人,五十五黑衣人,二十六彩蛊中人。
算下来,三方势力逃生的,都只寥寥一两人而已。
这是一场血腥的,甚至被害者很多都不知为什么会发生的悍然杀戮。
预谋已久与懵然不知,势力悬殊与单方屠杀。因为某些阴谋与变局,无辜的施家村,注定要从西梁舆图上永久消失。
楚非欢冷静的命令将彩蛊教中人和黑衣人尸首立即就地焚化,其余村人尸体,待回京后通知官府点验掩埋。
在被焚化的彩蛊教尸首中,他果然发现了那夜以吏部尚书府护卫头领身份出现,并追杀他的灰衣人。
那人一剑穿喉,死得倒干净利落,大睁着望向天空的双眼,却生生显示出无尽的悲愤与不甘,楚非欢想着他那夜略带疯狂的话和奇怪的心理,屏退众人,亲自掀开他的衣襟,仔细的看了看。
半晌,他掩上衣襟,脸上露出一丝似悲似憎似叹似恨的神情。神色却更沉郁了几分。
闭了闭目,他挥挥手,凰盟属下立即将那尸首扔入火中。
熊熊烈火,焚此残躯,死了也好......
彩蛊妖教......甚至整个南闽高层,都是这般阴毒丑恶吧?
楚非欢神色肃杀的转首,身后烈焰熊熊而雨后蓝天如洗,前方草地嫩绿欲滴,草丛里生出鲜艳的花,自然的美丽永远对人世的丑恶无动于衷,不若红尘动荡变幻光怪陆离,无论怎么残忍大量的死亡,都不会妨碍这一刻花开的惊艳。
正如美人,无论如何狼狈,都不会妨碍那倾城的容姿。
泥泞里,狼狈万分辗转几手,靠出卖秘密逃得性命却又立即被新主子抛弃的蕴华,正试图用湿淋淋脏兮兮的手抹去脸上的灰尘血汗,对楚非欢展开楚楚的笑颜。
楚非欢的目光掠过......视若不见的越过她,看着尚自戴着面具,一身泥水俯视蕴华的秦长歌。
真正的倾城之姿,永远不是仅仅依仗那张搭配精美的皮相,而是那种深入灵魂的璀璨光华的散发,才能真正令夭矫绝世的男子回首驻足。
温暖的阳光升起,阳光里秦长歌淡淡看着前世里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容颜,挂在一个污浊的躯体之上。
她身侧萧玦的嫌恶更是昭显眉目之间--这个女人,用着长歌的脸对人媚笑承欢,顶着长歌的脸招摇撞骗到他头上,不啻于最大的侮辱,是不忍孰不可忍,无论如何一定要杀!
蕴华绝望的看着萧玦,他是皇帝......他杀气凛然......他们都以看一个死人的眼光看着她......他们讨厌她这张脸......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不能死......不能死......
讨厌这张脸是么?可我自己也讨厌啊......谁愿意永远做别人?更何况还永远做不成?所有人都在###第一瞬间对这张脸迷惑,再在下一个瞬间对拥有这张脸的她鄙视唾弃......她受够了......
蕴华双手捂面,再也忍不住无望的哭泣,不是说会爱屋及乌么?不是说美人天生就该引人爱恋的么?祭司大人亲手为她打造这张脸的时候,不是说凭着这张脸她将无往不利,甚至有可能踏上权欲的顶峰么?
那夜烛光飘摇......祭司大人对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不住微笑......他递过飘满那阗真花的鲜红酒杯,说:祝贺你......你会成功的。
不想,却先遇上了萧琛......
蕴华伏倒于未干的水泊里,似乎已经没有爬起的力气。
她瘦削的肩膊不住颤抖,看来似乎在哭,秦长歌却突然将目光扫了过来。
"咯咯咯咯......"
哭声变成了笑声。
楚非欢眉头一皱,正要叫长歌退后,却见蕴华突然抬起脸,满面泪痕,却绽出一个凄厉疯狂的笑容。
"我不该用这张脸......我不该听他的......我不该......我还你,还你,还你!!!"
如泣的尖笑声里,她伸手,十个尖锐如匕首的指甲,狠狠的向自己脸上抓下去!
一抓到底,立时肌肤破裂肌肉向两侧翻开,鲜血狂涌里她丝毫不顾会更大撕裂伤口的继续大笑。
"还给你!我不要做你!因为被安排要象你,我吃了多少苦?那些换脸的日子......那个满身肥肉的老头子......那许多年被送来送去......还有他......还有他......"
她笑声凄厉高亢,悲愤绝伦,惊得远处树上飞鸟扑啦啦四散,风声驰骋里她黑发披散鲜血横流,张开双臂,似要扑向那些冷酷无情安排她命运,却一次次将她抛下的人。
同样是人,为什么别人的命谁也要不去,自己想要活命,却要一次次拼死挣扎,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牺牲?
那瘆人惊怖,那从胸腔中发出的似笑实哭的悲愤哀号,那裂成十块的脸,令四周训练有素的凰盟手下,都齐齐后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