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作者:天下归元



    秦长歌伏下身子,隐在暗影中,知道这女子精细,定然会回来查看,今晚这个亭子是查不成了。

    猫着腰从廊侧一路飞窜,秦长歌看着萧琛行路的方向,白日里她问过婢仆,看得出那是往他自己寝居而去,换句话说,书房无人。

    要不,还是去书房?

    却见那蕴华送萧琛入了寝居,返转过来,对路过的一队侍卫招招手,嘱咐了几句,那人躬身领命而去。

    心中一凛,秦长歌立即打消再探的主意。

    那蕴华默默站在黑暗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秦长歌武功未成,却知道她武功不弱,不敢在她视线范围内退开,她却也不急躁,伏在黑暗中,静静等着。

    蕴华立在园门口,微侧首一个聆听的姿态,然而这寂静的夜里,除了风声,和极远处一两声凄厉的犬吠,以及落叶的簌簌之声,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然而她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安静。

    黑暗中,蕴华笑了笑,一个极缓慢的,有如贴在脸上般的虚浮的,浮光掠影似喜似痛的笑容。

    她整了整衣袖,挺直肩背,姿态优雅的走开。

    却突然有东西闷声跌落的声响。

    是肉体落地撞击地面的声音。

    随即又一片安静。

    已走出几步的蕴华霍然回首,怔了怔,跺跺脚,立即一个飞鹤般的转身,烟青裙裾如在夜空中开了朵巨大硕美的花,又似一道青色流光,瞬间投入萧琛的"绾风园"。

    秦长歌立即潜进几步,将耳朵贴近地面。

    隐约听得内苑步声仓促,有拖动的声音,移动桌椅的声音......又有一声咚的微响,秦长歌怔了一怔--怎么听起来象是双膝落地的声音?

    过了半晌,响起衣袂带风声。

    秦长歌屏住呼吸,远远看去,出来的正是蕴华,她臂下还夹了个被单卷,看形状,里面竟似裹着个人,蕴华轻轻巧巧夹着,不时移移位置,一缕光泽柔亮的黑发从被单卷里掉落,晃晃悠悠飘荡在夜风中。

    蕴华出了园门,突然回身向园中看了一眼,气死风灯的微光映着她眉目,一丝凄凉一丝欣喜一丝庆幸一丝落寞一丝犹疑一丝无奈......那神情竟复杂至不可描述。

    一眼过后,她飞掠而起,向园外黑暗处奔去。

    秦长歌不敢追她,等她离开好久后,才乘着侍卫交班慢慢退出。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院子,对着儿子睡颜,默默沉思。

    蕴华复杂的神情,被单里露出的黑发,那沉默而无奈的等待,都似在隐约告诉她某些关系着萧琛的不可触碰的秘密,她似乎在无意间,于黑暗中摸着了某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却因为对方对于庞大,显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她无法得知对方的全形。

    呵......没关系,毕竟,我摸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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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秦长歌都没找到机会潜入醉心亭,蕴华似乎心生警惕,加强了园子的守卫,秦长歌不敢轻举妄动,白日里没事便四处转转,发现自己不在的这几年,赵王府又改动了许多,而萧包子则被她派出去搞联谊--孩子嘛,谁会防备一个孩子?

    谁又防得了一个看起来很小白其实很狡猾,狡猾里偏偏确实还有几分小白的漂亮孩子呢?

    尤其当他用他乌溜溜黑水晶似的大眼睛好诚恳的望着你的时候。

    "赵王又生病了?蕴华是他的侍妾?"秦长歌吃着萧间谍进贡的点心--这是萧间谍利用他的无敌魅力,从厨娘大婶那里搞来的,代价是夸人家年轻漂亮--大婶今年尊庚已四十有七,身躯肥壮,头发半白。

    "你听谁说的?"秦长歌不信任的瞄萧间谍。

    个人能力受到极大侮辱的萧间谍十分愤怒,拖过点心碟,"不给你吃了--我听文叔叔说的。"

    "文正廷?"秦长歌摸摸儿子的头,一边笑眯眯的将碟子再次拖回,"他居然肯和你说话?你好本事!"

    "当然,"萧包子立即眉开眼笑,完全没注意到坏娘搞了什么小动作。

    "叫你办的事,办了没?"

    "小事!"萧包子洋洋得意,"你给的那东西,我趁厨房大婶不注意,在她和的面里掺了一把,今晚做出来的侍卫们的夜宵,一定很好吃。"

    塞了块点心到儿子嘴里,秦长歌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满嘴里鼓鼓囊囊,萧包子犹自不忘好奇,"什么......素(是)......强(长)江......"

    "和遐水差不多的大江,"秦长歌搪塞,"快去玩你的九连环,明早我要看不见你拆开来,早饭就归我了。"

    翻翻白眼,萧包子老实坐到一边,玩了一阵,立即昏昏欲睡,点头如小鸡啄米。

    秦长歌抱起儿子,安置好,等了一阵,探头到窗外,低声作鸣,一长二短。

    随即,风声连响,隐在暗处的凰盟高手穿窗而入。

    今天白天秦长歌去了棺材店一趟,约好时间要凰盟派轻功和应变最好的属下前来接萧溶离开。

    "可有异状?"秦长歌声音极低。

    摇摇头,黑衣男子神情沉稳,他是跟随秦长歌的老人,创立之初便在凰盟,素来办事精干。秦长歌对他很放心。

    将儿子抱给他,秦长歌道:"带溶溶回去,走后院务必保证他的安全。"顿了顿又道:"派几个轻功最好的人来,必要的时候在王府各处现现踪迹,掩饰下我的行踪,也好让赵王无暇注意到我。"

    男子应了,默默躬身,抱着萧溶飞身出了窗外。

    秦长歌返身坐下,取了本书翻着,静等到夜深,算好时间,换了衣服,她不打算在这里耗时间了,今夜侍卫们集体泻肚子,防卫必然疏松,至于明日也许有人会怀疑,但她已经离开了。

    为防万一,她将完成任务的溶溶先送走,自己单身一人,怎么说都好办。

    然而一出门,秦长歌就发觉不对。

    赵王府的侍卫是减少了,还不停有人抱肚子去茅厕,但是却多了一些陌生脸孔,衣着普通但神情精干,看起来比赵王府侍卫更为精锐。

    刚到长廊附近,就几乎被人发现,一声暴喝:"谁!"

    随着声音,花丛树荫里咻的窜出一只野猫,箭似的没入黑暗中不见,有人轻声笑:"老潘,别疑神疑鬼的紧张太过,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