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

作者:天下归元



    可是他现在退出去,也是断断不肯的。

    "呛!"

    长剑出鞘,光华厉烈,容啸天搭剑于腕,依足武林礼节,冷声道:"在下今日在此,请战素帮主,生死不计,若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请帮主允许在下将此人带走。"

    "我为什么要和你战?"素玄根本不理他,"这根本是没得商量的事,他,不会给你带走,他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拿我的朋友的性命,来和人赌战,我没这个权利。"

    他没有笑意的笑看容啸天,"难道你经常拿朋友的生死,去和别人赌战?"

    窒了窒,容啸天怒道:"他是叛徒!"

    "那是你们的家务,"素玄一分不让,"不关我交朋友的事。"

    深吸一口气,容啸天森然道:"素帮主是要袒护此人到底了?"

    "这不是袒护,"素玄坦然道:"你只是单方面认定他有罪而已,而你,就一定是正确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叛徒,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形。"

    "了解?"容啸天冷笑,"帮主认识他多久?一月?两月?帮主可知我认识他多久?"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素玄并不动气,"相知深浅与否,不是按时间来论定的。"

    "你--"容啸天横剑一掣,忍无可忍便想动手,他脾性睥睨,前番对话已是按捺了性子,不想在人家总坛里不逊,此番动了真怒,不管不顾,长剑冷辉乍起,如月色夭矫,匹练般向前横撞而出。

    冷光横越,一线惊虹。

    素玄却并不接招,轻烟一抹一退三丈,而一直默默聆听两人争执,并看着仿佛神游物外事不关己的楚非欢默默沉思的祁繁,早已一横臂,金锏出手,拦住了容啸天。

    铿然一声,火花四溅。

    火花四溅里,有人微笑道:"这是干什么?窝里斗么?"

    霍然回首。

    今日本是阴沉的天气,天日窈冥,浮云四塞,滚滚乌云一阵阵推积在天边,如奔腾的灰马群,层层叠叠挤挤攘攘,在天际呐喊燃烧,天地因此一片昏暗。

    昏暗混沌的背景里,走出娉婷秀致的女子,轻衣绡纱,翠带当风,转瞬间,所有人都觉得天色亮了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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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长歌却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第一眼投在了楚非欢身上。

    那个原本虽有些冷漠,但秀丽明亮,挺立如竹的少年,如今却清瘦至弱不禁风,虽然因此轮廓越发惊心的秀,然而那双掩在狐皮毯下不曾移动过的双腿,令连经历三世,身负深仇都不曾动容过的秦长歌,难得的目光悲凉。

    非欢,我竟然未曾想到,素玄那般推许的那个重病之人,竟然是你。

    不过三年,物是人非,当年听闻睿懿身死,再被兄弟围杀以致终身残疾的你,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那年栈渡桥上的漫步,桃林花开如雪印着你的足迹,不曾想已是最后我记忆中的步伐。

    栈渡,栈渡,渡得了生死一命,渡不了命运人心。

    是那一年那一枝迟来的桃花,开灭了你一生里最后的繁华了吗?

    一次未雨绸缪的预留退路,成了你阴错阳差的救命之筏,一句无心的带笑预言,成了你的横亘于路的灰黑谶言,我不知是该感谢苍天的慈悲抑或是愤恨命运的残忍,然而最终只能沉默黯然。

    隔世相见,百感交集。

    换得一笑无言。

    许是秦长歌目光里言语无数,一直漠然得无动于衷的男子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淡淡掠过她的脸。

    他目色如此深黑,黑若千年沉寂的静渊,水波不兴,那样一双眼睛,仿佛世间万物都已沉沉坠入,永久深埋,不能挣扎得出,而那些曾经活跃的岁月,闪动的火光,春色澄烟的微笑,远涉江洋的凛然,都已化作青铜香炉里那最后一抹隔夜的沉香烟屑,冷而凉,再寻不着一丝余热的微红。

    如果说当年楚非欢的沉静,是宁和清冷的沉静,如今他的沉静,就是死寂悲凉的沉静。

    秦长歌无声叹息,转向祁繁,后者神色有些尴尬,勉强笑道:"明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来,看你们再做一次蠢事?将滔天大错,再次重复?"秦长歌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她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

    祁繁眉头跳了跳,缓缓转向楚非欢,道:"滔天--大错?"

    容啸天却已怒道:"什么?哪里错了?"

    秦长歌不理他,看向素玄,道:"帮主相邀,可是那刺客有了着落?"

    "是,"素玄一笑,"查出那人是陇东人氏,还有些有意思的事,想说给姑娘听听。"

    "好,"秦长歌颔首,"帮主果然英杰,短短数日,便有了线索,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投桃报李赠送帮主,只是此处不便,进屋说吧。"

    素玄笑应了,便去推楚非欢轮椅,秦长歌一拦,道:"我来。"

    她伸手过去,抓住了椅背,素玄神色有些不安,显见是怕楚非欢拒绝给秦长歌难堪,然而瞬间他便瞪大了眼睛--楚非欢沉默无声的,任她推进了屋内。

    秦长歌在楚非欢身后,轻轻推着他,看着他瘦削的肩,垂下眼睫,无声一叹。

    楚非欢却已有所感应。

    "你在叹息,"他并不回头,"为什么?"

    "为你。"秦长歌坦言。

    "为我?"楚非欢低低重复了一遍,似在咀嚼这句话,随即讽刺一笑,"是的,一个年轻的瘫子,谁见了都会这样的。"

    "前几天,就在这里,我亲手刺瞎了一个人的眼睛。"秦长歌答非所问。

    "嗯?"

    "我是在告诉你,我不是那些见人境遇不佳便胡乱抹眼泪的大姑娘小媳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亲手制造出他人的残疾,又怎会因为你这点问题而叹息?"秦长歌俯低身体,"楚兄,楚非欢,人生不过一场是非之欢,谁都免不了轮回波折之苦,你又何必自弃如此?"

    芬芳的气息拂在耳侧,蔷薇般清丽的香气里似微微有些薄荷的沁凉,楚非欢心中一动,终于侧转首正眼看身侧女子,那秀致却陌生的轮廓却令他默然,他默默仰首,似乎想于茫茫天际,找出心爱女子的容颜。

    此时祁繁容啸天面面相觑后,也自跟了过来,秦长歌不再说话--来日方长,何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