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就这么答应给他投钱了吗?”
昆明池畔小楼里,李客师和胡夫人坐在二楼,远眺那烟波浩渺的湖面。
在一旁,美婢正在烹茶,茶香四溢。
胡夫人看了李客师一眼,眉眼间尽显妩媚之色。
她轻声道:“怎么,是不是心疼,少了一条财路?”
李客师顿时露出尴尬之色,轻声道:“夫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小子混不吝,忒不靠谱。你连他想要做什么生意都不问,直接投一千贯下去,我怕到头来亏本。”
“三郎,你也太小瞧他了。”
“啥?”
“你有没有看过他面相?”
“什么意思?”
“以他的面相,绝不可能活过十八岁。
可如今,他却生机勃勃,更开灵成了异人。他十八岁前,平平无奇。可十八岁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这世上不泛自行开灵的人,却少有他这种进步神速之人。
你可曾见过,开灵不过半载,就能达到八品,接近七品的水准?
想想五郎,自幼修道,历经种种考验,而今也不过五品异人。我记得五郎开灵十载,才达到了七品的水准。当时你还夸奖他天资过人。可这小子,才多大年纪?”
李客师一愣,蹙眉看着胡夫人。
“夫人的意思是,那小子有古怪?”
“嘻嘻,看你说的,这世上谁人还能没有些秘密?
想当年你不也是满身的古怪吗?可我阿娘却没想要你性命,反而把我许配给你。三郎,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那小子并非恶人,即便身怀古怪,结一段善缘又有何妨?”
李客师尴尬一笑,“夫人说的是。”
他停顿一下,突然又道:“可那毕竟是一千贯啊。”
“嘻嘻,当年邹骆驼还未发家的时候,不过是怀德坊一个卖蒸饼的小子。我不一样眼睛不眨给了他八百贯?而今邹骆驼可是长安第一富豪,连你们那位天可汗都对他赞不绝口,还给了他一个八品的文散官;还有那俞大娘,我给她钱的时候,也未问她要做什么生意。可现在,她是泉州第一大海商,名下有几十艘海船呢。”
李客师,闭嘴了。
对于自家夫人的投资眼光,他一向敬佩。
三原李氏,能有如今的声望,所有人都认为是李靖的功劳。
可实际上如果没有胡夫人的话,哪怕李靖是大唐军神,李家也无法达到今日的水准。
操持如此大家业,需要投入甚多。
你看李客师天天不务正业,又是架鹰,又是遛鸟。如果仅凭朝廷的俸禄和赏赐,只怕也难以支撑。固然,三院李氏算是关陇贵族,可论底蕴,却算不得特别深厚。李靖虽贵为卫国公,却是入唐之后。他祖父做过刺史,父亲做过太守。但是入隋之后,全凭舅父韩擒虎的帮助,才得以成功入仕。而且,还只是个长安功曹。
由此可见,李家的家底并不丰厚,远非那些山东大族的底蕴可以相提并论。
李靖降唐之初,过的也不顺心。
直到后来胡夫人嫁进了李家,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此后,李家三兄弟在外打拼,家里几乎都是胡夫人在操持。
她的几次投资,可谓收益丰厚。如刚才所说的俞大娘和邹骆驼,每年能给我李家带来超过二十万贯的分红。也正因为这样,李客师在致仕后,才能如此的逍遥。
“夫人真觉得,那小子能行?”
“不试试又怎知道?就算失败了,也不过一千贯而已,咱们又不是赔不起?
可如果成功了,说不得就是第二个邹骆驼。咱家又能平添一笔收入,下次回娘家的时候,你更能挺直腰杆。总之,你只管做你的大事,这些小事,你不必理睬。”
李客师连连点头,对夫人的意见表示赞同。
只是他那心里是怎么想,却无人知晓。
那可是一千贯……哪怕能分到一百贯,下次去长安时,也能在那些老货面前炫耀。
轻轻叹了口气,他从美婢手里接过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夫人,可否从鄱阳湖那边调些人手过来?”
“作甚?”
“荧惑星君而今不在关中,我担心……
兰池一旦重现,人类和诡异之间的战火势必重燃。敌在暗,我在明,况且朝中暗流涌动,我担心一旦局势失控,势必天下大乱。若真是那般,只怕又要生灵涂炭。”
“荧惑星君走了多久了?”
“已有三个月!”
“那想必快回来了,你先别急着轻举妄动。
我胡家当年退出终南,远离关中,曾与荧惑星君有约定,若不得荧惑星君的首肯,不得进入关中。调人过来容易,我就怕会cì jī关中诡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我写信给家中,调百人在汉中一带集结。
一旦关中发生异变,就让他们前来长安。但如果能够控制,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
李客师想了想,点头答应。
他站起身来,走到栏杆旁,手扶栏杆,久久不语。
“三郎,真如此严重吗?”
“都是先帝血脉,却非要自相残杀。
老阴货虽说好意,可毕竟太过阴毒。他大可以光明正大解决麻烦,却非要施展手段,引诱吴王上钩。这弄不好,就又是一场灾祸。对李唐江山而言,绝无益处。”
胡夫人走到了李客师身边,安慰道:“三郎,你如今好不容易从那朝堂里脱身出来,得了逍遥,就莫再去想那些勾心斗角。咱们只要守住昆明池,完成先帝和二哥的嘱托。至于其他事情,就别再管了。让他们斗,斗来斗去,与咱们没有关系。”
李客师点点头,长叹一声。
昆明池上,风起云涌,就见那水雾弥漫,更显几分诡谲。
……
不知不觉,秋去冬来。
伴随着进入十月,天气也越来越冷。
冬的寒意,笼罩长安城。
人们不约而同加厚了衣裳,并且开始准备,迎接严寒的到来。
丰邑坊里,灯火通明。
高大龙坐在赌坊里,面露凝重之色。
房间里,都是他的手下。他们看上去都很严肃,有的人更目光闪烁,流露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