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中一片狼藉,禁军抬着牺牲的同伴尸体往外,雷允恭指挥者女侍和太监们打扫清理,搬走破碎的机械傀儡等物。
开阳痴痴地守在孟冬的遗体旁,两个禁军走到旁边,看见开阳这副模样,摇摇头,先去抬运其他尸体了。
洞明和柳随风站在一边,柳随风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洞明却在冷冷地盯着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的皇帝和皇后,太子也站在他们身边。
广场上,几个小太监要把摆在那里的大型焰火鼎搬走。
开阳正怀抱着孟冬的遗体,有些失神地望着外面,看到这一幕,醒过神儿来。轻轻放下孟冬,走向皇帝和皇后。
皇帝一家三口正在低声说话,见开阳脸带泪痕地走来,不禁住了口,一起看向她。
“陛下,臣……请陛下恩准,燃放焰火!”
赵恒一愣:“什么?”
开阳两行泪缓缓从颊上滑落,哽咽着再度重复:“臣请陛下恩准,燃放焰火。”
太子不解:“方才洞明先生说了,那焰火有机关,会伤人的。”
开阳摇摇头:“不!他说,那焰火只是焰火,我信他!”
赵恒皱眉,正想呵斥,被一旁刘娥拉了下,看了她一眼,闭上了嘴。
刘娥同情地看着开阳,点了点头:“你去吧!”
开阳感动地看着刘娥,轻轻福礼道:“多谢娘娘恩准!”
她返身走向孟冬的遗体,低下头轻轻在孟冬耳边说了句什么。
赵恒不解地看向刘娥,刘娥看着开阳的背影,轻声道:“情之一字,最是多愁。”
赵恒有些明白了,也扭头看向开阳。
开阳正要努力抱起孟冬的尸体,可毕竟力弱,柳随风看了,摇头一叹,走过去帮她抱起,一起向殿外走去。
这时,赵恒忽然一拉刘娥:“走,我们也去看看!”
刘娥看向赵恒,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也一起向殿外走去。太子连忙跟上,没人注意到,此时赵恒的靴尖上不知何时钉上了一枚牛毛针,外面只露出一小截,显然针尖已经入肉。
赵恒一出殿,大队禁军侍卫马上排着整齐的队伍,拿着大盾跑过来,在他们前面站定,将大盾一一杵在地上,排成盾墙。
可这么一来,赵恒和刘娥等人几乎只露出了脸,个子小的太子甚至连脸都被挡住了。
赵恒皱了皱眉,看向一边,旁边站着周怀政和雷允恭。
周怀政忙解释道:“陛下万金之躯,小心为上。”
雷允恭也应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赵恒无奈,只能转头看向广场。
广场正中,摆着一只焰火鼎。
开阳单膝跪地,让孟冬枕在她膝上,另一只手执着火把火光映得她的脸庞熠熠生辉,双眸盈盈如水。
柳随风负手站在不远处,神色凝重,微微摇头。
这时,瑶光和太岁衣衫不整,十分狼狈地跑回来,后边跟着寇准等众大臣。
看到广场上的一幕,众大臣都呆住了,诧异地在广场边站住。
太岁和瑶光独自跑上前,在柳随风身边站住。
瑶光低声问柳随风:“大柳,这是干什么?”
柳随风摇摇头,没有说话。
广场中,开阳怀抱着孟冬,低头看着他平静的脸,微颤着小声道:“孟兄,我们一起看焰火!”
太岁大步走来:“还有我们!”
开阳抬头,发现太岁和瑶光站在面前,她先是有些意外,随后感激地一笑。
柳随风叹了口气,也缓步走了过来,稳稳地往那一站。
紧接着,洞明也缓步走来,站在他们身边。
太岁和瑶光惊讶地看着他:“防御使大人,你?”
洞明一脸严肃,瞥了他一眼,哼道:“我北斗司上下一体,难道要撇下我这个老头子吗?”
太岁挠挠头:“我还以为洞明前辈素来刻板严肃,不近人情……”
洞明哼了一声。
开阳感动地看着他们,吸了吸鼻子,将火把凑向火药捻,火药捻嗤嗤地燃烧起来。
引信燃尽,蹭的一声巨响,一道流星般亮光蹿上云霄,在高空“嘭”的呈巨大爱心状炸开,照亮整片天空。
接连有焰火在高空绽放,无比绚丽多姿,有的似一丝丝金菊怒绽,有的姹紫嫣红,有“百年好合”“幸福安康”等祝福字样,有璧人相拥,比翼双飞等图样。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目眩神驰,谁也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带着惊艳的表情。
皇帝和皇后对视,轻轻牵起了手。
瑶光和太岁不自觉的逐渐靠近,肩膀靠着肩膀。
开阳怀抱孟冬,靠坐在地,仰望着璀璨美丽的夜空,孟冬靠在开阳的颈窝处,神色平静而从容,像是沉沉睡着。
开阳含着笑仰望着璀璨夜空,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脑海中一幕幕往事涌出。
“你接我的委托了?”
“是,我不但接了你的生意,还想请你喝茶,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赏光?”
“荣幸之至。”
……
“相遇是缘起,相识是缘份,能否再遇,看彼此的缘续,不必过于执着。”
“那么……缘分是天注定吗?”
“若一切都是老天注定,那我们活的该多么无趣。”
“既然缘非天注定,那我以后要常来了,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再见的缘份。”
……
“你真做出来了?呀,手艺真不错。”
“仅仅不错?”
“不,堪称完美。但鉴于某人一贯谦虚,我就帮他谦虚谦虚喽。”
……
“怎么,姑娘看不上呀?那还给我……”
“我的!”
“好好好,你的,你的,没人跟你抢。”
……
孟冬有些吃惊的看着开阳,长久的凝视着她,目光里逐渐变得温柔而温暖。
“在下孟冬,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乔玉,山有乔木,比德如玉。”
……
晶莹的泪水,顺着开阳的脸颊淌落下去,水滴状的泪珠被焰火映成不同的颜色,直至坠地,摔得粉碎。
众人都仰望着焰火,面含微笑。
赵恒和刘娥手挽手地仰望着,可看着看着,他依旧面带微笑,却缓缓地仰面倒下。
与他手挽手的刘娥以及另一侧的太子惊愕地扭头看着他。
刘娥大惊:“官家!官家!”
没人注意到,赵恒靴尖处一枚毒针,也在焰火的绽放中反映着不同的颜色,缤纷艳丽,像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