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就是‘你没必要知道’的意思。”
“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这么说就太不仗义了。”
时天笑得相当粗鲁:“想仗义,你找错人了。”
我思忖着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对了,你能找到一个叫阮勋宋的人么?”
“你就为这么点儿破事想支使我?”
“只希望这次我没再找错人。”
阿关至少说对了一件事:芒街是个小地方,找人不难。
出“夜来香”向南走不多远,钻进一片破败的民居中心,有个不大的露天排档,十多个赤膊、刺着文身的越南男子或蹲或坐,盘踞在周围,齐刷刷地向我们一行投来凶狠的目光。我能分辨出,这些人与在“夜来香”里喝小酒、哼小曲、泡小妞的退伍军人不同,属于地地道道的亡命之徒。
我瞄了眼身后,阿关的脸比本色又白了不少。
时天浑没在意,指着角落里一个佝偻的人告诉我:“那坨垃圾就是你的相好了。对了,他不会讲汉语。”
我招呼阿关一起过去,还没走出两步,面前就竖起了一座人墙——四个本地人拦在半路。虽然他们个头最高的也就到我鼻子,但横眉龇牙的样子活像一群鬣狗。我回头看看时天:“能帮通融一下么?”
时天祭出招牌式的摊手耸肩:“我跟你很熟么?”
我把包交给阿关,走上前,也不管他们能否听懂,径自低头念叨:“借过,借过一下……”
一只手摸上我胸口,把我推了回来。
我反手握住后腰的甩棍。
时天冷冷地提醒道:“我就说嘛:想死,机会有的是。”
我盯着那四个人,同时环视着四下里的一片蠢蠢欲动,慢慢松开手,伸进后裤兜,掏出一卷钞票……
身后传来时天啧啧的讥笑声。
阮勋宋是个出奇矮小的家伙,酒糟鼻,疤瘌眼,满脸的丘壑模糊了他的年龄,裸露的两臂青筋暴起,指节粗壮,多少能看出点儿军旅生涯的痕迹。
本想也以请客喝酒为见面礼,但他指间的针孔让我改变了主意——现金大概会更受欢迎。我让阿关告诉他: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问题十块人民币。
我最想知道:彬和“纳迦”小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阮勋宋听完,向我伸出十个手指确认,我点头,问:“一九九七年的‘弑子’行动,你们派出的‘纳迦’小队成员都有谁?”
这个酒鬼加毒虫清晰的记忆力令我惊喜不已:队长姚江,第一突击组武洪山、阮八,第二突击组黄锋、冯才,狙击手阮雄勇,副狙击杨新,医疗兵潘广成,通讯兵朴兴。
也许是怕我嫌他钱挣得太容易,没等我继续问,他像背书似的补充道:六月六号下午,“纳迦”小队自基地出发去辽保,然后从辽保进入老挝,穿越老挝南部抵达班北松,沿扁担山脉进入北柬,十号上午十一时抵达安隆汶,并于午夜零时展开行动。
我丢过去十块钱,追问道:“后来呢?”
阮勋宋的回答开始断断续续含糊起来:行动开始后不到半小时,“纳迦”小队在现场与指挥部取得联系,队长姚江报告说宾森全家都死光了,而他们正遭到赤柬部队围攻,请求撤退。
尝到了前面的甜头后,我攥着十块钱,并未急于散财。
果然,他又补充:指挥部同意了“纳迦”小队的撤退请求,并告之接应部队将在柏威夏 以北十五公里处与他们汇合。突围战很激烈,大半队员阵亡。
我丢下钞票:“我知道黄锋被俘了。其他人呢?”
阮勋宋眨眼的频率明显加快,闪烁其词:当时各方势力都急于表白自己,“纳迦”小队损失惨重,撤退失败,剩下姚江和阮八临时改变路线,去了新金三角地区。
我在大脑中飞快地过了遍地图:“不对吧,新金三角在你说的汇合地点以东,他们要去那边,不就已经路过汇合地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