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救赎

作者:指纹

阿关凑到我耳边:“他说,阮勋宋最近一直没来过这里,你要找其他掮客的话,他可以另给你介绍。”

“帮我问问什么是‘掮客’……我是说在这里‘掮客’都是干什么营生的?”

“阿爷你不知道么?”阿关把那对小眯缝眼尽可能地撑到了极限,“‘掮客’就是中间人啦,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去找这些人买,女人、孩子、白粉、器官、大枪、消息、人命……出得起钱,没有买不到的。”

“商品经济的天堂啊。”我吹了声口哨,“那让他帮我介绍个能找到阮勋宋的掮客吧。”

阿关和那人又谈了个来回,扭头翻译给我:“他问,你要找‘水湾掮客’还是‘深海掮客’,价钱不一样的。”

这两个别致的称谓让我心中暗暗发笑,原来越南也兴“水深水浅”这么一说。

屋里有点儿闷,我灌了口啤酒,凉快下来:“有‘菜单’让我挑么?”

阿关肯定没敢直接翻译我的话:“他说一种桌上的钱就够,另一种要上百万盾。”

虽说不了解兑换价,但“上百万”的价码还是让我思索了一下其背后隐藏的价值含义:“那是多少钱?我是说人民币。”

“四五百块吧。”

“爷有钱。”我掏出钱包,把六张百元大钞放到桌上,“再来两瓶啤酒,换个别的牌子尝尝。”

阿关还在翻译,但那人看到桌上的钱,想来已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笑容,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我只管介绍。”

我点点头,晃晃手里的空瓶:“别忘了再来两瓶。”

那人轻浮地笑着,抄起桌上的钱,撩开衬衫,塞进腰带里。我瞄见他还别着把带皮套的匕首,便不自觉地向后靠了下椅背,用甩棍的存在感来让自己放松一些。

随后,他侧身指了下那个正捏着嗓子呻吟着“停唱阳关叠,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的苍白大个儿,说:“撕钱……”

我全身肌肉立时绷紧,没再留意他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扫视着屋里的几个出口方向,同时右手往腰上摸……直到阿关对我说:“他说那个人就是最有名的‘深海掮客’……”

哦,这钱挣得倒也容易。

“那他说什么‘撕钱’?”

“不是不是,他是说:那人叫时天。”

铁鞋尚未踏破,信手得来还真没费工夫。

“时天?”我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董时天?”

时天嘴里还在哼着“红叶为它涂胭脂,白云为它抹粉黛”,打量我的眼神却显得阴鸷、狡狯。他本该是细长脸,但被中年发福的增量生生改造成了国字脸,薄薄的嘴唇周围是一圈青色的胡茬。一曲唱毕,他歪着头,耸起猩猩似的宽厚肩膀,朝我扬了下眉毛。

我举起十块钱,向刚才那个“介绍人”打了个响指:“我请你喝一杯。”

“抱歉。”时天摊开两手,双肩耸立,“我跟你很熟么?”

我指了下时天,把钱塞给来人:“该怎么称呼?老董?还是‘深海时天’?”

时天把人叫了回来,从他手上拿过那十块人民币,撕成两截,扔到我面前:“谁说你可以坐这里的?”

我开始怀疑“撕钱”是不是他的越南名字了。

隐忍了一下,我指着“介绍人”:“他说你是最有名的掮客,还是深海版本的。我想找你买些消息……”

“我不认为察佬能出得起我的价钱。”他抬高声音,周围的一些人立刻把目光聚焦到我身上,“滚!”

我回头,见阿关的腿肚子在抖动,便笑着对他说:“阿关,出去等我,没事的。”再回过头,时天身后已经围上来好几个人。

“抽烟么?”我睬也不睬周围的一群恶汉,叼上烟,把烟盒递了一下,时天没理会,我自顾自地点上火,然后摆弄着打火机,“我有个朋友,他的打火机上刻着‘N——A——G——A’,他说……”

时天猛一抬手,打断了我,同时喝退了周围的人:“他介绍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