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救赎

作者:指纹

“你是说你知道她是个谋杀犯?两个人都朝这边过来了,要么我去摁那女的?”

“你别管——曹伐!”我举着电话向布控目标走去,“看见了吧?知道,我能看见你。台子的行动频道有干扰……母的就便宜你了。碰头掐……我当然知道,你以为你老公凭什么年年受嘉奖?是不是罪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正说着,我把电话揣回兜里,抬臂朝迎面走来的一个又黑又矮的中年汉子的喉结上猛推一掌,那家伙原地腾空而起,然后像袋面粉似的砸躺在地。与此同时,曹伐和张祺从侧面闪出来,在目标随行的那个女人发出尖叫前就控制住了局面。

我伏身把嫌疑人翻过来,单膝顶在他腰上,掏出手铐:“一切尽在掌握——放心吧,老婆,我在进屋前早就用火眼金睛把她看了个通透。”

“哦,是么?”雪晶摘下耳麦,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尖,“对了,我说猴儿哥,你喝的茶里没下药。药在蜂蜜里。”

“敌人狡猾狡猾地干活……”我撩起嫌疑人的毛衣,把他蒙头拽了起来,“总之,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在进屋前就掌握了情况,所以才智斗美女蛇,跟进去的时候她穿没穿衣服无关。”

“也许吧。不过她可在你掌握情况前就已经几乎完全掌握了你哦——蜂蜜里是有麻醉药,可另一罐石榴糖浆却是干净的。”

“啊?你是说……”

“我是奇怪:她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加蜂蜜,而不是石榴糖浆呢?”

“因为她是个与众不同的连环杀手!极其罕见!”袁适在支队会议室里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自从上世纪末,‘黑寡妇’型的连环杀手就非常难得一见了,更不要说连续杀了数十人的。你们找到了一个绝好的研究案例!当然,你要是不把她打成植物人的话就更好了。算了,情况危急,也不能全怪你。”

“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利用姿色和下药勒脖子的手段杀了一大票儿男的,还拿他们做肥料养了一院子的植物,动机大概是谋财——这事已经很清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

袁适兴冲冲地抬手打断我:“你不明白,这是个近乎完美的女性连环杀手。目前已经发现了二十一具尸骸,根据周边地区的走访获悉,她住进来大概就是近三年的事,也就是说,她差不多一个多月就要杀一个人。持续周期这么长,冷却期又相对稳定,她明显是把谋杀当做了生活的一部分。为杀人而杀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连环杀手!”

“好好好,您可以留着慢慢研究,或者搞个珍稀连环杀手图鉴什么的。我是觉得……”

“这属于非常突出的反社会人格,甚至是反人类情结。她买下这个院子就是为了能长期实施犯罪而做的投资。”袁适很夸张地张开手,“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实现这种投资,她在进行原始积累的过程中,是否也杀过人,或者说是杀过多少人呢?”

“总多不过巴瑟瑞或者托法妮亚 ,您回头再慢慢统计。哦对,最好能顺便走访下被害人的家属,找他们一起谈谈感想。”坦白地说,我已经把不耐烦挂在脸上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她和我们正在侦破的那几起专杀女……按您的话讲就是专杀左撇子的连环命案,会不会存在某种关联?”

袁适轻抚着几乎看不出有胡子生长痕迹的下巴:“我感觉至少不会比Belle Gunness 少……你知道交换谋杀么?”

“你是说两名罪犯互相提供猎杀目标或互相提供不在场证明?”

“建议你们好好查一下这个‘庞欣’的背景。她没有通讯工具,但她一定会和外界联系,调取方圆几公里范围内所有公用电话的通话记录,没准会有收获。直觉告诉我,她和那个以左撇子为侵害目标的连环杀手之间,达成了某种形式的‘谋杀契约’。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系,你就找到了另一个连环杀手。”

真他妈的,耽误我宝贵时间。

“庞欣”的背景早就被查了个底儿掉,结果是啥啥都没有。她没有使用过自家周围的公用电话,水电费都是年度预交的,身份证是改造过的——就是用庞欣的身份证通过加工后附上自己的照片,手艺精良,几可乱真。她的屋子里没有书信、日记、通讯录、存折、信用卡、保险单、病历卡、驾驶本……她到底是谁?没有,什么都没有,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那她明知道我是警察,为什么还打算对我下手呢?”

袁适笑了:“就像你为什么会推门进她卧室一样——很难解释清楚。也许你的身份被赋予了国家机器的剪影,有挑战意义吧。”

无谓的希望几乎等于失望。袁博士果然很“靠谱”——这大概是唯一没令我失望的。还是指望医学技术能突飞猛进,或是她本人从植物状态恢复过来更实际些。要离开的时候,袁适相当难得地把视线从一桌子照片和文件上转到我这边:“对了,赵警官。听姜警官说,你对案犯采取措施前,曾经通过一个电话用暗语的方式向支队寻求支援?”

我点点头。

“和你通话的,是韩松阁的儿子?”

我这次连头都懒得点了。

“有意思……”袁适明显已不需要我的回答,目光又回到了会议桌的那堆资料上,“找时间,我想会会他。”

彬坐在“指纹”里的样子经常是懒洋洋、疲塌塌,一副似睡非睡、爱答不理的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抽完大烟,正High着呢。有他在的时候,整个咖啡屋的色调都在朝巴士底狱靠拢。我提议把他半坐半卧的姿态做成等比例大小的人偶,摆在店门口的效果应该不比肯德基外面的桑德斯爷爷差。他听了我的建议后居然很赞同:“对啊,理想的咖啡屋就应该是这种感觉吧——昏昏沉沉的氛围,但咖啡因却又能让你一直保持清醒。”

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他道谢,再顺便和他唠叨几句案子的事。彬耐心地听了好半天,冷不丁问道:“你有把手插在裤兜里摆弄自己外生殖器的习惯么?”

虽说关系这么近,可如此诡异的提问着实把我噎住了。

“好像有个什么无聊统计说百分之九十五的男性都这么做过,包括我小时候。现实生活中不常见啊,这百分之九十五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今天运气不错……”他目光扬向店里的一张桌子,“那个男的从坐下到现在至少重复了九次这个动作。他对面坐的那个人大概是某种买家,你应该能注意到那个后仰同时双臂张开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姿势,还有二郎腿,很自信的表现。他隔着裤兜频繁揉自己的睾丸,既是无意识地激发自己的雄性感,又是一种性心理习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玩儿自己的蛋蛋来缓解紧张情绪或鼓足勇气。不管他是为了向对方推销某种产品还是推销自己,我希望他尽快达到目的……毕竟我这里不是手淫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