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

    流苏和小白都住在公主殿里,她和小白是母女,血浓于水,相处起来比较融洽,才短短几天就感情便如当初,因为记忆空白,流苏觉得分外愧疚,对她付出了比以前多十倍不止的母爱,疼她入骨。

    她下了早朝回到公主殿的时候,院子里清风玄北等一干人站着,人人都含着看好戏的笑容,仿佛等待着什么似的,连一旁的鲜花都感受到他们愉悦的心情,开得特别灿烂。玄北有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流苏不陌生,可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清风也是如此那就有问题了。

    “少夫人您可回来了,有好戏看了!”流苏刚刚进来,玄北就笑着迎上去,他还是习惯了叫她少夫人,从玄武受伤,这几天又频繁在祭祀院和长老阁之间周旋,玄北都是绷着脸,今儿个竟然笑得像朵花,流苏顿然毛骨悚然。

    “出什么事了?”流苏眉梢一挑,眸光尽是疑惑,一旁的清风抿唇一笑,声音轻快得不得了,“南瑾公子和小公主吵架了。”

    流苏诧异地张张嘴,不可思议地沉了呼吸,这是破天荒的大事呢,虽然相处不是很长,南瑾多半时间也不在宫里。可流苏看得出来,她女儿对南瑾是言听计从,温顺得不得了,她的话她未必听,南瑾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父女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亲密得不得了,两人心中都明白他们不是亲父女,却一点介怀都没有。

    清风一说南瑾和小白吵架,她潜意识反应就是不可能,即便天地逆转,这也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玄北见她不信,好笑地指指正殿,笑得那叫风骚,示意流苏自己去求证,她刚问什么,愤怒不服的幼嫩声音从里头传来,“我不要!爹爹是昏君!”

    小白喊得很大声,流苏怔了一下,昏君?好严重的罪名,南瑾做什么惹到她了,这帽子也忒沉了。她都听得出来,女儿声音非常非常的认真和愤怒,不像是玩着的。

    玄北笑得毫不客气,花枝招展,清风也笑得很灿烂,冰月宫一干人等哈哈大笑,流苏满腹疑惑地入了正殿,其余人立刻悄悄移动,伸长了脖子看里头的战况,很显然刚刚是被人轰走了。

    流苏放一进门,小小的身影就风一样扑过来,差点把流苏给撞倒,连连后退几步,南瑾眸光一眯,流苏凝眸一笑,一来一往缓解了正殿里强烈的杀气,这父女两的气场她都不陌生,不容小觑啊,小白在某方面像极了南瑾,说一不二,两人都是硬脾气,要是碰上相左的事情,恐怕是一阵你死我活,不过流苏纳闷,他们父女不是一直一条线么,相亲相爱得让她都眼红。

    “娘,爹爹欺负我!”小白可怜兮兮地吸吸鼻子,显然是应景的,那眸光里火光闪闪,一点水意都没有,小脸通红通红的,明显是让南瑾气的。流苏眼光往南瑾那儿飘去,只见他八方不动,眼观鼻,鼻观心,悠然自在地喝茶,和小白的愤怒形成强烈对比,流苏心里为小白掬一把同情泪。

    乖女儿啊,姜还是老的辣!

    想她平时也是一副生人勿近,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回却真正像个孩子,受了委屈撒娇告状,她终于有点做娘的自豪感了,想想当娘的,碰上女儿的事情当然都是亲力亲为,可受打击的是,她这个女儿聪明伶俐,自己能把自己收拾妥当,她都没有一点被女儿需要的感觉,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她当然想好好表现。

    那滚滚而出的母爱如浪花般,激情澎湃,就听得有人冷冷地咳了两声,像是燃烧得正旺的火被一盆冷水浇下,流苏那涌起的被需要感被镇压了。

    小白,你自求多福吧!

    她很没义气地把女儿抛弃了,想想着,她还在追南瑾阶段,还愁着怎么追呢,可别什么都没做就和他叫板,那印象多不好。自然不能和他对着干,这要算账,那是以后的事。

    小白见流苏不理她,生气地拽拽流苏的衣袖,上好的公主装被她不留情地蹂躏着,双眸如飞刀般唰唰地射向流苏,似乎在怪她娘见色忘女。

    “怎么回事?”流苏斟酌着语气,缓缓地问道,她还是决定先了解一下状况,她倒是觉得,南瑾的话就是圣旨,听着准没错,小白也乖巧可爱又聪明,寻常说话也在理,她还是搞清楚情况再说。

    小白想起一张讨厌的脸,气得胸口一涨一涨的,流苏的心都跟着她一起一落的,这丫头气得不轻呢,“都怪爹爹,让周凡进宫当太傅。”

    “这是好事……”她话还没说完,小白一记飞刀射过来,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流苏很聪明地没把话说完。

    周相家的二公子是文武全才,是华都赫赫有名的少年,他十四岁的时候单挑第一状元,害得人家羞愧难当,差点辞官归田,此举名动京师,是登上七星楼年纪最小的人物。事过多年还被百姓们津津乐道,周相对他很是偏爱,时常带在身边,流苏见过两次,虽然年纪不大,却彬彬有礼,一表人才,是华都一大风云人物。

    流苏对他印象很好,冷漠,却不逼人,满腹锦绣,却不傲然,且长得俊秀,一派斯文,举止张弛有度,不卑不亢,是难见的一号人物,她都有让他当小白太傅的意思。

    宫里的太傅年纪都略大,传授的知识又过于死板,流苏不喜欢,而南瑾比较溺爱她,他又身兼数职,无暇分身,选周凡,应该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小白哪儿不乐意?

    “娘也同意,你还有什么意见?”南瑾冷着脸问,小白的倔脾气都随了他,他明显也头疼。

    “当然有,周凡当我太傅又不是当娘太傅,她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还有爹爹,换个人好么?”小白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她娘一看就是不可靠的,她决定自救了。

    “周凡哪儿不好?”南瑾凉凉地问,今天是叛逆日么,小白第一次跟他大小声。

    流苏频频点头,“小白,娘也觉得周二公子很不错。”

    殿门看戏的清风飘来一句,“公主,南瑾公子,小公主和二公子有过节。”

    小白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那空气,凉飕飕的,南瑾早就猜到了,并无讶异,流苏却不耻下问,“你们有什么过节?”

    小白绷着脸,哼哼道:“我和他十八辈子不对盘,两看两相厌。”

    说罢一眼扫向一旁趴着看戏的球儿,周凡那句,我是小白主人的宣言又一次响起,小白发誓,她真的很讨厌周凡。

    周凡若是当她太傅,一天四个时辰都会和她面对面,小白一想就毛骨悚然,还有什么比一个你讨厌人整天在你眼前晃荡更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