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渐落,晚霞漫天,风家堡笼罩在一片橘色的温暖之中。

    墨宇轩,幽静宁和,晚风缓送,茶花飘香。长廊的琉璃宫灯点燃橘色的暖光,铺洒一地。整个院子充满了喜色和宁静。

    紫灵没料到南瑾那么快回房,愣了一下,夕阳才刚落下呢,隐约还听到前庭的欢呼声。小翠跟着南瑾多年,也知道他的性子淡漠,和宾客招呼的事一定又丢给风海棠了。他向来喜静,且那些都是好朋友,由风海棠招呼也不算失礼,就算失礼,他南瑾公子也不在乎。

    两人微笑着福身,“恭喜公子大婚,祝公子和少夫人百年好合!”

    退出之时,小翠还调皮地凑到南瑾身边道了句,“公子,加油!”

    一溜烟就跑了,和紫灵一起带上房门,两人见没有什么事了,就跑到前庭去热闹了。

    南瑾扫了一眼桌上原封不动的菜肴,微微一笑,都让她饿了就先吃,一整天下来,该饿坏了。他拿起桌上的秤杆,挑起流苏头上红盖头,一时艳光四溢,整个房间都像亮起来。

    淡淡的光线朦胧地映着少女精心装扮过的脸上,贵气又不失清新,容色迷人,一双秋水翦眸如水透彻,露出魅惑苍生的雅致。如一朵在晨风中润着露珠的玫瑰,难得一见的风情万种。

    女人在当新娘的时候最美,这句话说得的确不错。

    南瑾对人的容貌已经到了免疫的地步,就是锦绣这种国色天香的美色在他面前也和路上行人毫无二致,此刻却觉得,流苏真的很美,是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美,这种想法,让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微微一颤。

    “很漂亮!”南瑾毫不吝啬地赞美,若是让外人那帮人听见,估计又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感慨了。

    流苏脸颊一潮,热气直扑两颊,挑眉戏谑道:“你说的是嫁衣漂亮,还是说我漂亮?”

    “都漂亮!”南瑾十分诚恳地回答。冷漠的脸柔和得如三月湖水一般,终于有了成亲该有的喜悦。

    流苏细细地看着今日的南瑾,是完全陌生的南瑾,在拜堂时那一幕,她永远都记得,就算他内敛,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不让人发觉,整个人冷然而凌厉,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可那一刻,她很清楚地看到南瑾眼里的深情,是的,是深情。

    拜堂前惊鸿一瞥,让她在拜下去的时候多了一抹虔诚和心悸。让她突然觉得,南瑾他是真的很爱她,这种认知使得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直到她回到房里,才恢复平静,可脸上的潮热却持续了很久。

    今天坐在这儿,脑海里一直回响的是她和南瑾相遇相知到成亲的过程。

    第一次遇到南瑾,在一片杀气中,桃花烂漫中,他美得不似凡人,冰冷,如玉一样透彻,凌厉的眼神如刀刃般割裂人的肌肤,迸发出血腥的力量。

    第二次遇到南瑾,也是在一片落英缤纷中,手牵姻缘线,让她几乎相信,缘定天生这四个字。她第一次那么纯粹地感受到,原来心悸是这种滋味。

    第三次遇到南瑾,是在她几乎命丧剑下,他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

    忘不了,他在热闹得逼人的桃花下,说着,桃花是最寂寞的花。

    忘不了,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他伸出温暖而有力的手。

    忘不了,他带着淡淡的笑,说着,苏苏,好久不见这几个字。

    “苏苏,我们来打个赌吧?”南瑾温和而坚定的话还在耳边荡漾,因为这个赌,有了他们之间的婚姻。

    可以持续多长?一辈子,还是八个月,选择权在她手中。

    在刚刚拜堂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一拜,她宁愿是一生一世。

    “当新郎的感觉如何?”流苏倏然挑眉笑问。

    空气沉静了片刻,南瑾眸光掠过柔色,“很特别!”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描述这种感觉,只好说了很特别,这是一种无法细细描述的心情,对他而言,是第一次,他还不懂得叫什么,所以说特别。

    流苏一笑,头一晃,惊呼了声,扭到脖子了,这凤冠太重,小脸都皱起来。

    南瑾转动轮椅过去,直瞅着她头上的玉冠,示意流苏略低身子,他细心地帮她拿下,这东西还挺重的,“顶着它坐了一天,累么?”

    流苏揉揉自己的脖子,这凤冠压得她头动都不能动,都酸得要命,唇角一勾,苦笑起来,“当新娘还真是辛苦!要穿厚重的嫁衣,还要带着沉重的凤冠,还要饿上一天。”

    刚刚说罢,肚子很配合地响了两声,流苏整个脸轰一声炸开一朵红云,娇艳欲滴,有点不好意思地瞅着南瑾,“好像真的饿了……”

    南瑾扑哧一笑,流苏脸带笑容起来,嫁衣厚重却不笨重,站起来,边缘的皱褶散开,有种壮丽的美感。流苏推着南瑾过去。

    龙凤双喜膳桌上满摆着的菜品。桂圆奶煮花生,燕窝龙凤字拌鸡丝、燕窝凤字五香鸡,两个金碗中盛着银耳炖鸡汤,两个红地金喜色瓷碗盛着八仙汤。每一个瓷碗都带有镶着十二块宝石的金碗盖。镶玉筷子,金银汤匙,一桌子都是金光闪闪,喜气逼人。

    “等等,好像要先喝交杯酒哦?”流苏记起喜娘交代过的程序,凝眸看向南瑾。

    南瑾摇头,给她舀了一碗银耳炖鸡汤,说道:“你空腹整天,喝烈酒对你和胎儿不好,先喝点汤,吃点东西垫垫胃。”

    流苏也听话,她是孕妇,自然安分照大夫的吩咐做,因为肚子太饿,一碗汤没几下就见底了。南瑾又给她布菜,专注地看着她吃,流苏疑惑地蹙眉,“你不吃?”

    “在外面招呼宾客,吃过了。”

    “对哦!”流苏一笑,便毫无顾忌地吃起来,犹豫了下,语气平缓地问:“我姐姐,应该走了吧?”

    “真能忍,我还以为你会再忍一会儿,是走了。”

    “我知道,她和萧寒走了之后,你才会放心,不然以你的性子,也不会去招呼宾客,这种事,姑姑做就好。”流苏十分了解南瑾的性子,声音平淡,满足地道:“我知道假死的事瞒着我姐姐不应该,可若是她知道,萧寒也会知道,到时候就功亏一篑,所以我只好自私点。我出嫁,她能出席,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知道她好好地活着,日后能幸福,也就无所谓了,慢慢的,会淡忘我死去的痛。”

    “她是个好姐姐!”南瑾沉吟道,他早就知道锦绣流苏姐妹两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以礼相待,有锦绣这样的姐姐,是流苏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