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儿,满室的人都听进去了。连杨士骧都没了声音,露出深思地神态。杨士骧和徐一凡交道打得是最多,看得最多的也是徐一凡疯不疯,傻不傻地那些样子。长久这么看下来,也真把他当作二百五了。而张佩纶却是将徐一凡当作一个有着深谋远虑的对手来分析!
张佩纶神色淡淡地,只是看着他的岳父:“对内如此,只要清流一起哄,他声望不高也不可得。对洋人强硬的主儿,向来是到处叫好儿的……过去我如此,现在他如此。对外,他可是也在收心哪…………南洋富庶,我是久矣得知。但是侨社对我国朝,总是觉着遥远,他这么一番做派下来,怕不是要筹几百万银饷回来!这禁卫军,说不定他真能练起来!只要有了架子,就可以分南洋北洋的财权,而且是挂着禁卫军名号。只要拉几个旗人当幌子……中堂,南洋一行,我们都小瞧了。这家伙,国内国外都有布线,又敢轻身犯险,锐意亲为。他……其志不小哇!”
满室顿时肃然,李鸿章只是闭目静静的听着。半晌才轻轻一摇头:“一个小道台……没兵没勇,他真的能用那么深地心思?”
听着李鸿章的自语,张佩纶一笑不说话儿了。他身边的吴永,这个时候早就听傻。
李鸿章蓦的张开眼睛,精光四射:“惹动洋人,我就不相信起了衅,他还能顺顺当当收尾!还不是得灰溜溜回来。咱们只要议议,咱们该如何应对,不要让清流抓咱们太多小辫子。徐一凡将来归国,我有办法料理他……”
他眼神转了过去,看着丁汝昌:“禹廷,你和莲房过来,是不是来请罪的?为了致来两条兵船的事儿?”
丁汝昌一个千又打了下来:“中堂,标下无能,约束不了手下。让他们跟着徐道胡闹。现在向中堂请罪。”
李鸿章一笑:“请什么罪!我看两条兵船在泗水留得好,出了事儿,就是徐一凡和邓世昌胡闹,万一居然能闹出点儿什么名堂,风潮不起地回来。也是北洋水师的功劳……荷兰那点兵船,咱们还是不惧……瞧着吧各位,最后朝廷还是得让我出头,给这个徐一凡擦**!我倒要瞧瞧,这二百五在这关头,到底是软还是硬!”
看着李鸿章傲然的神色,张佩纶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风潮卷动起来,虽然起于青萍之末,可是最后,又会吹向何方?
大清时报,满朝清流涌动,徐一凡在南洋…………这中法战争以来死气沉沉的局面,又将向何方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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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清真寺前,已经成了另一种战场。
无数土著青年。从各处奔来,一股股的加入了战团。正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将这数千人的队伍死死围住。大声吹着口哨,喊着号子,劈头盖脸地将石块砸过来。更强悍一些儿的就挥着巴冷刀扑过来,没头没脸的到处乱砍。四下的店铺,只要有华人的就有人过去冲砸,点火。到处都传来惨叫的声音。
这场暴乱突然而起。却声势惊人!对于华人的富庶勤劳抱团早就嫉恨已久的这些土著暴徒,这时被组织得相当良好。肆无忌惮的在泄他们的淫威!
整个士罗毕打大道上面,看不到一个洋兵警察地影子。全是这些人形禽兽在狞笑尖叫。
精壮的华人青年们死死地挡在队伍外面,用旗帜,用举起标语的木棍奋力搏斗着。有些老师也扶着眼镜冲在前面,挥舞着手里随便抓着地什么东西。每一下巴冷刀的挥舞,都在这些华人青年身上溅起血光。一个人倒下,另外一个人就补上。他们喊着不成字句的口号,拼命的护卫着队伍当中的华人女青年。
华人在爪哇。承担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殖民地当局的税收。他们用自己地勤劳,供养着这些整天晒太阳嚼槟榔的土著。这个时候换来的却是他们的白刃相加!
无数人负伤,无数人倒下。但是这个队伍还是在死死的围成***。男人们在前面抵抗,女孩子在里面捡起扔过来的石头反投掷回去。华人青年前所未有地反抗激起了这些暴徒更大的凶性,他们从士罗毕打大道向各处窜去,原先被安排的小规模骚乱现在越来越失去了控制。到处都有华人店铺被点燃。华人店主店员被追打砍杀,各种暴行一幕幕上演。
整个泗水,到处都是一片将华人杀光地喊叫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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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爪哇省总督府。楚克总督站在充满热带风情的阳台上面,凝神看着整个泗水四处升起的黑烟,还有郑和清真寺那一带爆出来的喊杀声音。
桌上的牛奶冰沙放在银餐具里面,餐具外面,凝结出了一滴滴的水珠。
背后脚步声传来,军人式的步伐,楚克总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德坦恩中校。
“这是一场失控的威力展示……”总督轻轻道。
德坦恩中校抿着嘴站在他的身边,不动声色:“总督大人,一切总归回到平衡的。这也是为了女王陛下领土的长治久安。反正房子烧了,华人会再建设,人杀了,他们会再生。要不了多久,泗水会重新繁荣起来。而华人将永远记住这一天。再也不敢反抗我们的统治……这次,没有我们白人参加,我们的手很干净。”
楚克淡淡一笑:“我在想着怎么和国内的殖民大臣写报告呢……”他招招手,一个土著仆欧不作声的托着盘子过来,上面放着威士忌和一瓶苏打水。毛巾盖着的,是冰桶。
“要加冰么?中校?”
德坦恩接过酒杯,轻轻晃动。楚克浅浅的抿了一口:“那位清国的钦差呢?还有他们的两条巡洋舰呢?”
德坦恩看着远处:“泗水的殖民地轻步兵营,已经在清国领事馆和丹戎佩拉克港的炮台布防,我们至少有七百到八百人在防备他们。我们的海军也开始行动了。这些拖着辫子的人,只会呆在那里,在我们的保护下等着暴乱的过去……他们没有白种人的骄傲和勇气!”
楚克又喝了一口酒,眼神茫然的向远处望去:“我们都没料到,华人这次会走上街头,才激起了这次本来控制好规模的骚乱啊……只是一个清国官员走到他们中间……这些华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无论如何,我做的决定我承担一切后果………中校,请你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清国官员受到土著的伤害!我只希望他们乖乖的夹着尾巴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