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半高的山峰上,徐子青惨白着面孔,双手正抵在一根粗长的藤蔓上。
以这根主藤为根本,数十条血红的藤蔓直冲上去,正是在虚空中接住了云冽的身影。
刚刚强行将血藤催生,虽是短时间里让这些血藤呈现出成熟之态,但真元却是已经干涸,几乎全然不能运转起来。
刚才徐子青意欲就此结丹,但中途便被金氏兄弟打断,一时之间,就不能再进入那意境之中。
他在下方观看空中那剧烈之战,只觉得心惊胆寒。
师兄他,还是头一回那般狼狈!
就在云冽被击伤而落时,徐子青只得采取这种强制的手段。
可饶是如此,妖藤呈现的成熟之态,也不过是近乎成熟罢了。
又怎么能真的轻易将云冽接下?
枪尖同巨剑力量抵消之后,之间产生的余波却仍旧横蛮。
此时的云冽自然无法抵挡,便只能随之而落,听天由命。
正那刻,妖藤席卷而来,往四面八方一阵乱舞,就将一些力量打碎,减轻云冽的压力。
但那力量却并非轻易就能打碎,因而每抵挡一波,妖藤就碎裂一根。
及至终于打碎了全部余力时,只剩下了最后一根最粗壮的藤蔓,将云冽送到了徐子青的身前。
徐子青脚步一个踉跄,便撑着虚弱的身体,三两步向前奔去。
他抱住云冽身躯,手指是禁不住地发颤。
白衣破碎,遍体鳞伤,裸露的肌肤上都有着重击的痕迹。
云冽神色依然冰冷,就仿佛这伤并不在他身上一般,可是当徐子青将勉强提起的最后一丝真元送入他体内查探时,便立刻发现他的经脉、筋骨、五脏六腑,尽皆受到了重创!
元婴老祖的全力一击……果然不是金丹修士能够抵挡。
就算云冽有那般深厚的积累,甚至有小乾坤雏形在手,都无法越过那一个天堑!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他连忙取出储物戒里的丹药,立刻倒了数粒送到云冽嘴边。
云冽张口吞下,立刻打坐调息起来。
徐子青见状,也赶紧吞下一把丹药,马上回复自己的力量。
师兄弟二人正是不敢有丝毫懈怠,都要抓紧这每时每刻,迅速补充真元!
而半空里,也正在进行一场激战。
那俊伟男子打下云冽之后,就立刻一个挪移,直接来到极乐老祖身畔。
他伸手就把老祖搂进怀里,急声道:“心肝儿,你怎么啦?”
极乐老祖被他这一搂,心神便出现一个缝隙。
金氏兄弟原本被震得内腑受伤,现下赶紧趁机后退,立刻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术法,才缓解过来。
金仕心有余悸道:“果真不能刺激这老妖怪,可真是厉害!”
金成也是苦笑:“看来这次一不小心,就要栽在这里啦!”
极乐老祖刚才被激得狠了,险些心魔入侵,才那般出了岔子。
如今他爱侣过来哄他,他便好受许多,再不同先前那般癫狂。
俊伟男子虽未看穿极乐老祖心结,但见他面色好转,也有些放心。
当时他手掌再抓,长枪又现,随后枪尖一挑,便说道:“心肝儿,你且歇会儿,我去对付他们!”
极乐老祖捂住胸口,恨声道:“你去罢,且要小心才是!”
下一刻,俊伟男子就与金氏兄弟对面而立,也不多言,长枪一挽,已经劈面刺来!
金氏兄弟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出手,就都握住了一件武器。
而后两人猱身而上,一前一后,便是合击之术!
原来他两个由前因之故,始终身材矮小,力量不足,就算成就元婴,肉身也不坚强,难以同人正面相抗。
好在兄弟俩始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除却将好大功夫都用在本命法宝上外,就练就一身灵巧身法,各持长短兵器,取长补短,进退自然,才算稍有弥补。
这时金成手里持一柄短匕,而金仕则握一根长鞭,一刚一柔,一短一长,配合一种极快的步法,就同俊伟男子周旋起来。
俊伟男子虽是刚刚结婴,毕竟有极乐老祖为他灌顶、给他巩固,如今的修为尽管仍在元婴初期,却恢复了从前的一身本事,在同一境界中,便算是颇有能耐。
故而他对上金氏兄弟两个,与他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一时战得激烈,长鞭要缠住长枪,而短匕则层层逼近,三人的力量迸发出来,擦出“噌噌”火光。
金氏兄弟越战越勇,就让俊伟男子脱不得身。
那极乐老祖到底是成名已久的元婴老祖,先前被刺激一通,才会心神失守,可现下见到爱侣为他出气那般努力,心里一个甜蜜,也立刻运转真元,让伤势好了大半。
他心情愉悦了,便身形晃动,就同爱侣并肩而立,一掌将金成拍开,再并指一点,就打在了金成的短匕上,让那短匕立时发出一声悲鸣。
金成心疼不已,连忙后退几步。
他心里暗暗想道:这极乐老祖用的是什么术法,竟有如此威力?
但下一刻就不敢分心,只因那老祖衣摆一动,就盯着同他对战起来。
这时候金仕要独自面对俊伟男子,而金成更被极乐老祖立刻压制。
金氏兄弟本就不很厉害,顿时都有了无穷压力。
再说下方云冽极力调息,却也没忘了留心高空中那四人混战。
他不顾经脉破损强行用药力冲刷丹田,也只是勉强恢复三四分罢了。
而今那助拳的金氏兄弟眼看有难,他如何能再自行调息、反而让他人拼命?
当是时,他便收了功法,站起身来。
徐子青时时注意师兄,这时也立刻发觉。
他自然也见到了那金氏兄弟的窘态,心中更是担忧不已。
如今他虽仍不知兄弟俩之前有什么目的,但这两人却是当真在以命相助,这一份情谊,着实不能忘记。
因此云冽一起身,他便知道师兄要做什么事去,他虽不济,当然也要一同前往,绝不会独自一人苟且偷生。
然而云冽看他一眼,却忽然在他肩头点了一记。
刹那间,一股力量遍行全身,居然把他体内恢复的那点真元也都禁锢,让他不能行动起来。
徐子青大惊:“……师兄!”
云冽说道:“你此去不过取死之道。”
徐子青心中剧烈震荡,咬牙道:“我原本就要同师兄成婚,而今既不能成婚,便当共死。”
云冽看他一眼:“不如保住性命,为我报仇。”
之后他拈了个法诀,徐子青便觉脚下泥土凹陷,整个人也立刻往下沉去。
霎时眼前一片黑暗,他更是如同木石一般,什么也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云冽纵身而起,手中剑胚爆发黑金长虹,一瞬朝那极乐老祖斩去!
而金成本被压制得极为凄惨,现下云冽长剑挥来,倒是为他分担一些。
金仕也察觉云冽是带伤而来,便笑了一笑。
金成不见徐子青,略一想,就知是云冽将人藏住,对云冽再多一分赞赏。
金氏兄弟素来随心所欲,此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念头,居然为他人搏起命来。若是云冽二人就此逃离,他们自是失望无比,但云冽能拼死而来,又让他们觉得并未白白动念,也并未看错了人去。
云冽不知两人想法,他心中自有一种准则,便依准则行事,从不偏离本心。
他既然决心拼死相抗,就再不会有半分犹豫。
那极乐老祖见到云冽,冷冷一笑:“这般急着找死,我便送你一程。”
他说时,手臂就如毒蛇,立时往云冽肩头捏去。
云冽一矮身,长剑反削。
极乐老祖不肯硬接此剑,就略为躲避。
但他那一捏之力尚在,虽错了方向、没伤到云冽,却是发出一声爆破鸣响,炸得虚空一阵扭曲,可见威力之巨!
然而云冽躲过一次,又哪里能躲过数次?
极乐老祖见云冽前来,便干脆喷出一道黑光,内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血色魔刀,就朝金成斩去!随后他不再将金成看在眼里,就再度挪移,贴在云冽左近之处,双手连抓,尽管朝云冽周身各处撕扯而去,想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血肉炸成灰灰。
金成自顾不暇,他失声说一句:“这是魔宝!你竟是魔道中人!”
极乐老祖此时面色扭曲,显得邪恶无比。他通身都是魔光,像是入魔已深,只要稍一动作,就有无边的怨气扑面而来,好像要将人拖入无边地狱。
云冽目光冰冷,口中说道:“竟是潜入宗门的魔头,该死。”
极乐老祖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可惜死的是你!”
云冽此回再度挥剑时,剑意瞬时掀起剧烈风暴,冰冷杀意之下,仿佛要把万物都凝结成冰。
他已然在透支体内潜能,要同极乐老祖拼命!
然而境界之差到底太大,云冽的确给极乐老祖造成一些麻烦,可极乐老祖却能释放更多真元,把那风暴重重碾压。
终于极乐老祖一个晃神,整个人已是贴身而来,他手掌猛然一探——
刹那间,他整条手臂都没入云冽丹田之内,将那处抓成粉碎!
再说徐子青。
他被云冽埋藏在山峰泥土之下,本意是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但徐子青六识封闭,越发对师兄担心不已。
他便调动起所有力量,对体内的禁制猛烈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徐子青丝毫不肯罢休,就算经脉受损,也在所不惜。
若是云冽修为不损时布下这禁制,就算他再如何努力,也难以冲破。
可此时却是不同,在他强烈意愿之下,竟是冲了数十下后,就猛然碎裂。
徐子青立刻破土而出,往高空看去。
这一看,却是目眦俱裂!
他正见到,那捅穿师兄丹田的手臂……
这一刻,徐子青面白如纸,几乎失声。
他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就连他眼前的天地,都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
在他眼中,便只有那白衣染血,心里一片悲恸。
但下一刻,那虚空之处,却忽然撕开了一条裂缝。
有一个人影自裂缝里跨步出来,他似乎往四处看了一看,便一巴掌打来,将极乐老祖扇了出去。
“你怎么敢对我的恩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