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经云卿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地方怪异了,劫匪当初既然连人都敢砍,怎么在没抢到钱财后,就直接退了呢。
再联想到那日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更觉得奇怪了。
她去郊外,怎地劫匪一出来,就对着她呢,她坐的马车可是京中贵胄姐妹的,一般的劫匪也要有几分眼色,不是谁家的马车都能去惹一惹的。
云卿将老夫人神色变化都收于了眼底,看来老夫人如今都有点生疑了。这事情果然古怪的紧,当初那场救命之恩,其中必定有隐情,若是府衙抓住了那劫匪,她必定要将此事也一同让人审问出来,以免谢姨妈总拿着这点子旧情赖在沈府。
待她走了没多久,谢姨妈也登门到老夫人这里,如今她每天都到老夫人这里请安,因为知道府里她唯一能巴结的也就是老夫人了。
甫一进门,谢姨妈就发现老夫人脸色淡淡的,她如何说话,老夫人都不似前几天那般提得起精神。
“老夫人,您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看起来好似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老夫人抬起眼皮,吩咐道:“王嬷嬷,你们下去吧,我和谢姨妈在里面就好了。”
王嬷嬷,碧菱,碧萍应声,和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屋中一下就剩下老夫人和谢姨妈两个人,空气都变得寂静了起来。
谢姨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将所有人都撤下去了?难道有什么机密要事要与她商量?
“你还记得京城郊外你舍身救我的那次吗?”老夫人穿着福寿元字纹的棕色纻丝袄,面上神情淡淡的。
谢姨妈看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会问这个,转念一想,莫非是老夫人纪念恩情,准备给她什么好处,便笑道:“那次情况那样的惊险,歹徒突然出现在郊外,我一看老夫人就要受伤,连忙扑了过去,幸而那一刀砍得不深,在背上只是流了血,躺了一个月也就好了。”
老夫人眼眸闪了闪,手一抖,握住的佛珠一次拨了两颗,“京城的治安真是不好,竟在往来的路上还出现劫匪,还偏巧就给你碰到了。”
这话隐隐透出不好的意味,谢姨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老夫人,这人有时候肯定有灾有福的,我不是住在城中也好好的给劫匪来烧了房子吗?”
老夫人这几个月修身养性是不假,可脾气却没真正的修到家,此时语气就不善了起来,“我听说来烧你屋子的劫匪和京城劫我的那一批,可是一路的。”
她这话是带了试探的,可谢姨妈那是做贼心虚,未曾料到老夫人竟然突然发问,眼珠子左瞟右瞄的,否认道:“不是,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她这样子落在老夫人眼底,心下岂有不明白的,面色就越发的不好看,“官府可传了信来,说这批劫匪就是京城逃窜出来的那一批,你是不是惹了他们什么啊?”
“惹?”谢姨妈眼珠子一转,又连连点头,“是的,他们一定是记恨我,从京城来扬州烧我的院子!”
老夫人斜睨着谢姨妈,脸上的皱褶因为微眯的眼而变得更深,“烧了你的院子,连一点东西都不抢去的吗?”
“他们抢了,怎么没抢!我的一箱子妆奁都被抢走了啊!”谢姨妈惊声尖叫道,那群劫匪可不是什么好人,明明说好收了钱不动东西的,到底还是抢走了她一箱子金银首饰。
谢姨妈此时只顾着打消老夫人的顾虑,忘记她这一箱子妆奁可是没有给官府报备丢失的,原因就是她怕声张出来让那劫匪暴露她的意图,此时却成为了老夫人的证据!
老夫人猛的站了起来,指着谢姨妈怒道:“好你个谢素玲,你是不是和那些劫匪勾结,在我面前演一出救命恩人的好戏,如今你又来这一出,让人烧了本以为是我们沈家出钱给你买的屋子,就是想死皮赖脸的住进来勾引皇子!”
谢姨妈一怔,她自觉一切都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老夫人这个平日里愚昧的人,竟然能说出她的意图,整个人都惊惶了起来,“你胡说,我根本没这个意思!”
她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对着她就呸了一脸的口水,“你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知道!枉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善之人,还能舍身救人,如今看来,你就是蛇蝎心肠,竟然雇人来对我下手,上演一副好戏,还一路撺掇着我对付谢氏,看我不去告诉茂哥儿,让他派官府里抓了你去!”
老夫人本就不笨,有些事一旦明了一个地方,其他的环节也会随之掀开,此时她对谢姨妈就是满心愤怒,从救命恩人,到蓄意谋害,这种变化一般人都是承受不起的,更何况本来就容易惹怒的老夫人。
一听要来官府的人将她捉去,谢姨妈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她看了一眼门外,生怕老夫人的声音将外面的嬷嬷吸引进来,便扑了过去,捂住老夫人的嘴。
“我没有,我没有!不要送我去官府!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知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气,左右摇晃意欲甩开她的手,还抬手去扳谢姨妈的手指,嘴里依旧大喊道:“你竟然还想要杀了我,快来人啊……将这个谋杀的罪人拖到官府里去……”
老夫人的话断断续续的从谢姨妈的指缝里透出来,谢姨妈被她的话吓得只更加用力的顾着死死的蒙住她的口鼻。
“你不要喊了,你个老妇,我没那个意思!”
老夫人被蒙住口鼻,吸入不了空气,脸色开始涨红,求生的本能让她越发的挣扎厉害,手指紧紧的抠在她的手上。力量的搏斗使两人齐齐倒在罗汉榻上,厚厚的软塌将跌倒的声音吸走到了最小。
“放……手……放……”
“你不告官了我就放手!”
谢姨妈看着老夫人张大眼睛瞪着她,就越发的害怕,压在老夫人的身上一点儿都不肯松开手,伙结劫匪,故意谋害这个罪名她担当不起。
压在身上的重量让老夫人胸腔承受巨大的迫力,捂在嘴上的手儿让空气渐渐缺少,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比力气,比耐力都不如谢姨妈,最后奋力挣扎了几下,终于停下了手。
而谢姨妈感觉到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看着老夫人停下的动作,满意的阴笑起来,“这就好了,只要你不告我,我也不会捂住你的嘴的。”
她放开手,撑起身子来,整理了一下衣襟,转头看老夫人还倒在罗汉床上不动,眼里微带疑虑,皱眉轻声喊道:“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