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看父亲处理事情,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如今自己才说了一下午,就觉得脑门发胀,脑子里的东西都纠结成了一团,满脑子各种数据布料在飞来飞去。
指着桌上李斯派人拿来的进出货单,云卿吩咐道:“将这个搬到我院子里去,今晚我要看这个。”
采青亲自叠好,然后抱在手中,感叹道:“小姐,光看这个账目的厚度,奴婢就觉得做商人很了不起了,这么多数字,怎么能记得清楚啊。”
“呵……”云卿浅浅一笑,“每个行业都有了不起的人,做一行熟一行,看习惯了就好了。”
“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老爷,将生意做的这么大的……”采青一说完,就发现流翠在瞪着她,声音越来越小。
而云卿也思绪也从生意上拉了回来,又想起族长走的时候,那冷冷的笃定的口气里所说的“丑事”,此时,她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让她从靠在椅上的姿势一下变得笔直,她发现一开始她想得方向就错了,族长想的肯定是另外一件事,只有那件事,才能名正言顺的将沈家接手过去。
她立即站了起来,想了一会,带着流翠往谢氏的院子里去了。
谢氏正坐在床头,手里抱着大红色的襁褓,逗着墨哥儿,见云卿进来,将墨哥儿递给奶娘,关切的问道:“听说你下午去找李管事了,到刚才才回来,用过晚膳了没?”
“用过了。”其实云卿还没有用,但是她若说没吃,谢氏肯定要她吃了饭才行,如今她有事要和谢氏说,而且这事非常的急切,她对李嬷嬷使了个眼神,李嬷嬷便让其他的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两位乳娘要带着墨哥儿,轩哥儿下去,云卿喊住道:“我好久没看弟弟们了,把他们留在这给我逗逗,你们也下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他们回去睡觉。”
乳娘得了话,点头退了下去,翡翠和琥珀也退了下去,守在门口。
这时,谢氏才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娘说?”
云卿点头,神情慎重道:“娘,你可知道上午族长和大长老,二长老来的事情?”
“知道,那么大的派头,我如何不知道!”谢氏抿着唇,眼神里带着不屑,“这些人,打着族里借口,你爹如今才失踪了半个月,他们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想要拿沈家的财产了,不管怎样,这家业都是你父亲和祖父他们世世代代的打拼下来的,从没沾过族里什么光,不能让
他们拿走。我怎么也会把墨哥儿和轩哥儿带大的,沈家又不是没有后,他们这么做是占不了理的。”
谢氏的话虽然没有老夫人那样的直接,意思还是一样,鄙视族长他们的行为。
云卿听在耳中颇感骄傲,虽然家中不和,但是在这件事上,不管是老来糊涂的祖母,还是和善柔软的母亲,都非常明确的表明了立场,不做那拖后腿的家人,云卿很开心。
但开心归开心,现实的问题还是要解决,云卿喝了一大口茶,“那娘可知道族长走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他说我们沈家的丑事,可是我从来不知道沈家有什么丑事可以让他抓住把柄,用来谋夺沈府家产的。”谢氏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她自问管理内宅没有疏漏,而外头的事,不是她对沈茂有信心,是族里的人实在没那个本事从沈茂手中抓到什么把柄,经商方面的才能,沈茂是扬州人都称赞的。
见谢氏的模样,云卿越发的肯定,家中没有什么其他事被人抓住了,她微微低头,声音稍微降下道:“娘,你有没有觉得白姨娘死的太蹊跷了一点?”
说起白姨娘,谢氏眼神微黯,那个跟了她二十年的丫鬟,就这么背叛她,让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不过听云卿这么说,她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李嬷嬷在一旁哄着两个哥儿,听到云卿说起此事,转身过来道:“大小姐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奇怪,她当初断子药都能下那么多年,怎么后来弄个蜈蚣,反而就承受不住要跳井了,这断子可比蜈蚣来的严重多了。”
云卿的意思也在此,“嬷嬷说的很对,所以我一直觉得,当初白姨娘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掉井里去的,可能是被人约到了那里,然后——杀人灭口!”
谢氏冷吸了一口气,满眼惊讶道:“那若是这样,那人到底是谁?”
李嬷嬷抱着两个哥儿,反应倒是迅速了些,“大小姐的意思莫非是说这人是族长?!”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就算在屋中,也只有谢氏和云卿能听的到一点,显然这个猜测结果,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谢氏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她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族长会和白姨娘搭上线来,“这……白姨娘下断子药,和族长有什么关系?”
“在白姨娘跳井了之后,我让人去跟踪了他的那个表哥,那个唐表哥和族长的大儿子两人是好友。”云卿不想说的太多,她不认为这个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谢氏是好的选择,但是就是这么两句,也让人大概能猜测到了。
族长一直都在打沈家的主意,他们是下定决心要让沈家无后,谁知会不小心暴露出来,让沈家知道了这个药的存在。
“那他说的丑事是?”谢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可是不太明朗。
“汶老太爷给爹开药的事,家中并无其他人知道,白姨娘也不知道,那么族长也不知道,他们所知道的就是,爹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而娘,你却生下了两个儿子,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如同一个炸弹炸在了谢氏的耳中,她紧紧的抓住帕子,“他们会以为,会以为墨哥儿和轩哥儿,是我不守妇德而来的。”
云卿在一旁,默默的点点头,正如谢氏所说,族长他们之所以敢如此笃定,就是因为当初下药的人就是他们,只有下药的人,才敢说出那样的话,才敢笃定,这个丑事一定能让沈家再也没有理由拒绝族人对沈家家业的插手。
当初得知唐表哥和沈平是好友之后,云卿就隐约有了怀疑,可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也没办法直接说出来,而沈茂突发的这件事,让背后这个人,完全展露了出来。
谢氏想到沈茂还生死未卜,这些族人逼上门来,竟然还要说她不守妇德,一旦将这件事掀开了来,不仅是墨哥儿,轩哥儿会变成人人唾弃的野种,就连谢氏也会要拉着去浸猪笼,这样一来,整个沈府就只会剩下一个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和年方十四的少女,到时候沈府是怎样,还不是任族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