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豁然

作者:缘何故

    空前绝后。

    这是后世电视史普遍对《江湖传奇》这部剧的形容, 十几二十年后, 观众们或许能够透过这个词语窥见一个模糊的概念, 但只有身处在这个时代里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一部大热的红剧会给人们原本寡淡的生活掀起多大的波澜。

    当下的国内电视圈还没有“收视率”这一说,但极小的电视普及率和极窄的剧目选择权注定了这一时代的收视同未来的不相同。但即便如此,后世凭借多年前的数据估算出的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收视率仍旧让《江湖传奇》遥遥领先于同期对手。

    这是一个时代人记忆中永恒的烙印,前无古人, 往后,也再没有任何电视剧能打破它留下的传奇。

    很快的, 林惊蛰偶尔去上课时, 便已经时常可以听到学校教室里的同学们谈论剧情的声音了。

    305的那帮老朋友们也都在追剧。燕大住宿生的条件不好,只有一楼的舍管办公室里摆着一台校方淘汰下来的旧电视, 很小, 分辨率也不清晰,和后世动辄上百寸的彩电观看感根本没法相比。但即便如此,恶劣的观看条件也挡不住每到傍晚新闻播放完毕后的人群。学生们到得早的就挤到办公室里,到得晚的只能趴在舍管办公室的玻璃窗外,再晚些的, 索性只能看到楼道里黑压压的人头。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江湖传奇》?

    哇那你就太老土了老兄。

    以管窥豹,可想而知校外的盛况如何,就连肖驰, 最近吃晚饭都要坐在餐厅最适宜观看客厅电视的位置,雷打不动。

    燕市报社很快发现了这一热点,迅速推出了数则与《江湖传奇》相关的报道, 用各种数据分析《江湖传奇》成功的原因,上头更加阐明,据业内专业信息透露,《江湖传奇》的热映地点远不止燕市一处。

    燕市之外,全国各地,只要是能搜索到电视信号的地方,就能听到人们讨论这部电视剧的声音。

    每一天的剧情台词都会成为观众们新一轮的热点,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垂髫小儿都逃不出这一掌控。《江湖传奇》这一众主演顺理成章地一炮而红,连反派的身影都迅速成为了下一年挂历上的热门人物。

    又是一天晚饭时间,燕市某老社区,四楼已经挤满了端着碗来串门的邻居。这年头大家毕竟经济紧张,哪怕大城市居民,家里也不是户户都装了电视机的,因此富裕些的邻居家里便成了人们疏解烦闷最好的去处。小小的屋子涌进将要超出负荷的人群,天色已经暗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仍播报热点的新闻主持人面孔上,终于,这位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告别道:“观众朋友们,我们明天见。”

    欢呼声沸腾而起,有人扯着嗓子朝楼道里嚷嚷:“来了!来了!”

    便有越多人飞快地从自家房门中跑出来。

    新一天的《江湖传奇》剧情仍旧是那么的好看,荧屏前的笑声一刻也未曾停歇地起伏着,间或穿杂着讨论台词的声音,剧中一众主演穿着古装的俏皮身影在观众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正是许多职工的晚饭时间,看电视时却没有几个还能记着扒饭的人,一个个端着碗扯长脖颈,直至一集电视剧播放完完毕,饭也凉了。

    这昭示着一场聚会的终结,众人三三两两起身,你来我往地道别。

    而此时,仍亮着的屏幕上画面却突然再度跳了出来。

    熟悉的面孔和服装道具一瞬间吸引走所有观众的眼睛,大伙下意识又静了,端着碗立在屋里。天色渐暗,银屏明灭的光亮中,传出主演们整齐而具有煽动力的声音——“下饭,我们就选海棠!”

    原来是广告,对这突然的剧情不明就里的观众们立刻回过神来,会心一笑。

    镜头聚焦,画面越拉越大,放大了众人手中的那一排玻璃罐,而后突然的,便转向了正在狼吞虎咽的反派的位置。

    画面中雪白的米饭似乎还在蒸腾着热气,隔着屏幕都仿佛嗅到了那阵醇厚的米香,饱满的饭粒被豆瓣酱拌成了诱人的棕褐色,表面覆盖有令人垂涎欲滴的油光。画面当中的人抱着饭桶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品尝到的是什么稀世珍馐一般,夸张的吃相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不禁垂涎起来,顺手也朝嘴里扒了口饭,只觉得口中冷掉的饭粒儿似乎都变得美味了许多。

    一个硕大的海棠豆酱的瓶身的剪影慢慢浮现了,遮盖住主演们的身形,一朵看着像海棠花的商标紧紧贴合在玻璃瓶上方,深红色的,比瓶子还要醒目,音响中传出男女主角默契的和声——“海棠制造!”

    “海棠?”便有人看着这个商标觉得无比的熟悉,猛然反应过来,“我听说过这个牌子啊,我姥儿先前还给我带过呢,又香又辣,是可好吃了。”

    “一瓶豆瓣酱,我家也有,前天刚到菜市场买的呢,味道是不错,但能有多好吃?”屋子的主人闻言便笑起来,去厨房处寻摸来一个硕大的玻璃瓶,和电视机中的那个瓶子足有八分相似,“还不就这样嘛!”

    原本在电视机上宣传的商品猛然出现在了现实里,大伙儿都有些好奇,一时打开灯来,饭也不吃了,挨个传阅那玻璃瓶子,顺带打开盖子,一人尝上一口,便有些失望——这豆酱味儿确实还行,咸咸甜甜的,带点微辣,下饭,但绝没有广告里表现的那么好吃。

    先时说话那人也尝了一口,咦了一声,像是有些疑惑。她俯首端着瓶子仔细端详一会儿,立刻恍然地笑了起来:“我说呢,‘老字号’?你这牌子都不对,比人家海棠豆酱差海了去了。”

    众人一时又涌过去,盯着那瓶身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样相似的瓶身居然是出自两个不同的品牌。越发的惊奇了。

    屋主人还有些不信:“这老字号卖得可好呢,我在菜市场反而没见着这个什么‘海棠’的牌子,真有那么大的区别?”

    “我跟你这么说说不清,你自己尝过就知道了,口味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被问话的人回忆道,“以前也没见过什么豆瓣酱卖啊,怎么这老字号突然就冒出来了。那瓶海棠豆酱可是我姥排队给我买的,她住在太阳街那边,海棠豆酱就是那小吃店老板自己做的,在城南特别有名,每天几百个人排队。这什么老字号,瓶子做得跟人家一模一样,估计就是看人家卖得好,想装模作样出来骗点钱。”

    “这也太恶心了。”屋主人意识到自己居然被骗,眉头都皱了起来,将那瓶“假”豆瓣酱搁在一边,连碰都不想去碰。

    屋内的其他人听完了原委,心中却不由暗暗记下了“海棠”这个简洁清晰的品牌名。

    菜市场粮油店的老板近段时间招待了一批又一批诉求相似的客人,她们大多是主妇,进店后什么也不看,只目的明确地开口:“老板,来一瓶海棠豆酱。”

    那老板便和从前许多次那样将陈列在架子上的豆瓣酱拿一瓶下来装袋,客人却不那么好糊弄了,拿起来扫一眼商标就发现到不对:“老板,我要买的是海棠豆酱,你给我拿这个什么‘老字号’是什么意思?”

    老字号厂家给出的利润空间大,那老板还有些不死心地想要诓骗:“一样的,这个牌子也好吃。”

    “你这不是糊弄人嘛!”消费者们却没那么好诓骗,他们都是看着广告来买的,将屏幕上特写的海棠商标和品牌名称记得清清楚楚,同这个什么‘老字号’虽然非常相似,但并不难区分出来。店老板指鹿为马是什么意思?

    脾气软和些的顾客还好,脾气倔的直接就开始训人了,更有被骗卖错的老太太挤在店里挥舞着已经开了盖的酱料要求退款,搞到店里生意都做不成。数次下来,再奸猾的老板也被治怕了,老老实实将那个什么“老字号”的酱料摆到了边角。

    而海棠食品厂内,已然趁着这股广告热的东风,一鼓作气青云直上。

    做副食品类的经销商一窝蜂涌向了工厂,将厂区的会客室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不光只是燕市本地的,有的还来自于临近的几处城市,最遥远的经销范围甚至含括了位处遥远南方的特区的市场。

    谁也没想《江湖传奇》的招商广告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一开始就连汪全都被整蒙了,但随着电视剧越来越热的放映,海棠豆酱广告的影响力仍在不断升温。这是一部面向全国的电视剧,影响力远远不局限于燕市这一亩三分地,可以说伴随着《江湖传奇》几位主演走红的脚步,海棠豆酱的名字早已经在他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便已经为全国这部剧的观众所熟知。

    这在汪全和周母的预计里,至少是十年之后才能触摸到的成就,因此在当下,海棠食品厂的豆酱产量远远没有发展到可以供应全国的消耗。

    短暂的慌乱之后,周妈妈稳住了阵脚,汪全更是当机立断地拍板——招人、买机械,扩大生产线!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把握住了,借着《江湖传奇》热映的影响力,“海棠”这个商标说不准就能直接一飞冲天!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同在燕市的老字号豆瓣酱制造工厂,便因为上个月市场回馈的月度销售额报告而凄风苦雨着。

    他们原本抢占的市场份额一夜之间被海棠挤走超过百分之五十,且还有愈演愈烈的阵势,尚未来得及出厂的酱料立刻囤在了库里。

    海棠的广告做得太毒了,他们甚至执拗得连包装瓶也不更换,只在宣传时加重了原本不显眼的商标的分量。这轻描淡写的一招,便直接将老字号钉在了棺材板上。

    几乎一模一样的包装,想让消费者们选择自己,拼的就是各自在顾客心中留下的印象,谁先入为主,谁就赢了。

    这一手老字号之前就做的挺好,他们抢先量产,迅速在菜市场铺开,尽其所能地让消费者们提前看见,以此营造出了自己才是正版的假象。

    但当下这部大热的《江湖传奇》,将他们以往几个月里拼尽全力的努力全都毁于一旦。

    老字号豆瓣厂的负责人看着报告里鲜明的曲线,手都颤抖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如何做才能让工厂渡过这一难关,秘书便匆匆敲门入内。

    “老板。”秘书拿着一封硕大的投封,面色惶惶,“这是刚刚投递到咱们门卫那儿的……”

    那负责人才看清信封上的黑体字,眼前便顿时一恍,燕市法院来的。

    他连信封也不敢拆,直接从老板椅上跳起,指着电话机道:“快给海棠食品厂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下一季度的豆酱立刻更换生产包装,大家有什么事情都坐下来好好谈!”

    不这么做也没有办法,海棠现在完全占领了高地,老字号更换新包装还能有些活路,再用这个相仿的瓶子,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此刻回头,为时晚矣。

    以往因为权益问题时常致电老字号工厂,想友好协商但从未被认真对待的海棠食品厂法务办公室,已经没有管理层愿意与他们对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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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是藐视什么的,实在是海棠食品厂此时在燕市已经没有可以拍板的负责人,周母和汪全早在决定扩大工厂生产线之后立刻马不停蹄赶赴往特区和港岛。

    林惊蛰倒是没跟着走,但食品厂的日常经营不是他擅长的范围,因此如无必要他都不会过问,除了占股比例比较大外,他的日常和普通散股股东并没什么不同。

    他的工作重心主要还是在二中路那幢正在建设的综合楼。楼体建设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中,内部架构已经初步形成了规模,盖房子的工作在合同里是划分在迅驰地产的范围内的,燕市下完了第一场雪后,始于地产综合楼项目总监毛冬青正式将招商工作提上了日程。

    林惊蛰对此很重视,招商计划遵循的是他的理念,第一批敲定入驻的品牌必须是国际一线范围,能否达成这个目标将会直接决定综合楼第二批招商,和这座商场日后永远的定位。

    毛冬青耳目灵通,得到了确切消息,那就是国际品牌“tobr”敲定明年年内将会在燕市开设他们第一家分店。九十年代初期,燕市连发展得相对成熟的商场都还未出现,这将会是第一个进驻这一城市的高端品牌,不论从哪一个角度分析,它都十分合乎林惊蛰的心意。

    奢侈品牌们相互之间也是有从众性的,谁拿下了“tobr”,就等于拿下了其他也在观望燕市市场的高端品牌,这些老邻居们不论在哪一个国家都总是成群结队地开在一起。

    综合楼预估的竣工时间恰好在明年,因此毛冬青很早就出动了自己的团队找到品牌方开始商谈。

    这一品牌如今只在特区开设了中华区的第一家分店,为此几个月时间毛冬青亲自带人往返两地,时常早上还在燕市,晚上人就睡在了特区,几乎将飞机当成了的士打,吊了无数瓶葡萄糖,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才终于打动了这一品牌。

    他将合约送到林惊蛰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斥在浓郁的喜悦里:“林总!我做到了!”

    他工作向来拼命,连实际职位与他有竞争关系的邓麦都时常在私下朝林惊蛰夸奖他的能力。林惊蛰审阅过他一并递交上来的综合楼一层划分给“tobr”区域的外墙设计稿,望着他因为长时间奔波蜡黄的脸色,不由叹息:“你辛苦了,工作敲定下来,你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他晚间参加地产会议的时候,便不由想起这一茬。毛冬青卓越的能力已经在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后逐渐地显露了出来,比起对外应酬游刃有余的邓麦,对方在专业领域里无疑具备更大的优势。这样的人才,不论如何林惊蛰都想牢牢地抓在手里。始于地产建立已经有段时间了,第一期综合楼也即将落成,首批元老差不多都奠定下了恰当的基础,诸如毛冬青这样的人,他或许可以筹备划分股权的事宜了。

    他初步准备将手中的股份划分出百分之十,给毛冬青和邓麦各百分之三,剩下的百分之四,就当做公司悬在老员工眼前的福利,在日后的发展过程中,视情况奖励给能力卓越的员工。

    信仰是一种荒诞而又脆弱的东西,包括他和邓麦的友情,在日后的人生中,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而崩裂。只有实打实的利益,往后每年都能拿到手的分红,才可以真正将这一批不可或缺的老员工绑死在始于地产这艘大船上。

    林惊蛰浅浅地喝了口酒,深沉的视线因为远处两道人影逐渐变得清晰了。

    肖驰不论身高还是外貌在身边的一群企业家中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他扎着小辫不冷不热地站在那里,明明没怎么打扮,手肘处还随意地挂了件深棕色的皮衣,却偏偏就有成为人们目光焦点的能力。史南星长得绝对不差,放后世标准里也算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高富帅了,偏偏站在肖驰面前,却被秒得连渣都不剩下。

    肖驰迅速对上了他的视线,两人隔着人群,眼中默契地流淌出了只有彼此才能捕捉到的温情。

    林惊蛰露出个微笑,目光转到肖驰手肘处时,又有一些发愁。从入秋起,肖驰就盯着这件衣服穿,刚开始林惊蛰还没认出来,只把这当做对方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但某次随口一问,才发现到什么不对。

    肖驰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这个误会林惊蛰实在不忍心解开。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得寻摸着给肖驰新买几件衣服才行,只苦于没有时间。那头史南星也发现了他,和肖驰匆匆结束对话,端着酒杯挂着笑容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林惊蛰迅速整理出合适的表情,笑盈盈配合对方演戏。

    “林总。”史南星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上前同林惊蛰寒暄,将林惊蛰从身体问候到生活,简直比亲兄弟还像亲兄弟。

    祁凯远远看着,心中狂翻白眼,一旁的齐清夫妇不明就里,江恰恰小声问:“祁总,您怎么了?”

    由于五宝山脚开发权转移给了齐清他们的原因,两家公司原本中断的合作又被双方重新捡起。齐清心里有没有疙瘩不知道,总归他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祁凯和史南星手上门路和项目都多,想要咸鱼翻身,他们便得将对方当成祖宗供奉。

    祁凯懒得搭理他们,史南星却不同,跟林惊蛰和颜悦色地说了会儿话之后,便抬手将这对夫妇招了过来。

    林惊蛰看到江恰恰就觉得不得劲,史南星却一副想做和事老的模样:“我听说大家之前各自有些误会,齐总和江总也提了无数次,想要和林总您当面道歉。唉,叫我说商场上冤家宜解不宜结,何苦那么耿耿于怀呢?”

    江恰恰低眉顺眼地点头,又主动端着酒杯来碰林惊蛰的杯口,温声道歉:“林总,以前是我们不识抬举,干了很多蠢事,希望您能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一般见识。”

    林惊蛰听到那下玻璃碰撞的声音时甚至愣了两秒,他心中翻涌着奇异的感受。上辈子他将这个女人的生活搅合得惶惶不安,到最后连自己都已经搞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或许只是一声如同现在这样的示弱和道歉,但终究也没能得到。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倘若江恰恰真的面对面朝自己道歉,自己是否会为此而崩溃。

    答案是否定的,林惊蛰此时此刻,意外地发现除了心情轻松一些之外,自己什么样特殊的触动都没有。

    好像一直负担在心里的什么执念被突然放下了,那感觉如同跑完十公里后摘下腿部的负重,他迫不及待地甩开这些累赘,甚至连江恰恰的表情都懒得多看,注意力反倒更多集中在齐清的身上。

    不为别的,齐清现在看起来脸色太不正常了。

    不是形容表情的那个脸色,齐清现在和妻子一样神情恭顺着,林惊蛰指的是他的肤色,短短几个月时间没见,对方憔悴得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

    齐清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几乎与上辈子林惊蛰登门找他们兴师问罪时相当了,但气色却远比不上那时意气风发,浑身都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正常人的面孔是红润或者苍白蜡黄色的,他肌理深处却渗透出一种青黑,要不是还在呼吸说话,林惊蛰都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齐清背部微弓着,姿态十分谦弱,双手举着杯子:“林总,希望您能原谅我们的冒犯。”

    林惊蛰不欲与他们多谈,事实上这辈子齐清他们给他造成的麻烦充其量也就是人事招聘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把五宝山的地甩给对方,他早已经报复回去了,根本不存在耿耿于怀。

    因此为了打发走对方,他还是给面子地喝了口酒,迎着齐清和江恰恰以为获得他原谅猛然生出了光彩的面孔,看在老相识的份儿上,林惊蛰还是迟疑着开了口:“齐总您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齐清受宠若惊地笑了起来:“很好很好,感谢林总您的关心。”

    “他啊,就是忙的。”史南星亲热地拍打着齐清的脊背,像在摇晃一具僵尸,“齐总的事业心太强啦,一边忙着五宝山别墅的开发,一边又在城北新区入股了一家商场,铁人也经不起这种工作量啊,要说我,他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等忙完这段我就给自己休个长假。”齐清像是绷紧了发条的机器,却诡异地挂着充满喜悦的表情,林惊蛰看着他的模样,背后都发起毛来,匆匆告辞离开。

    史南星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好像分开一秒就要患上相思病似的,拉着林惊蛰的衣袖同他约下次一起吃饭的时间。

    两人又是拥抱又是握手,甩开他后林惊蛰走到肖驰身边,张口就问:“他刚才又说我什么了?”

    肖驰毫不犹豫地将史南星卖了个底朝天:“说你傻,不通人情,说已经找到合适的机会了,约我一起搞你。”

    “啧,这个戏精。”林惊蛰一点也不意外,心中猜测着史南星什么时候才能演够,抬手拍了拍肖驰搭在胳膊上的外套,“咱下次能换件衣服么?”

    “不行。”肖驰这么说着,手偷偷朝下一伸,就拉住了林惊蛰的手腕。

    林惊蛰心中存着事儿,还回头在看诡异的齐清呢,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失声问道:“你干什么?”

    肖驰回首瞥了他一眼,脚下不停:“搞你。”

    去过肖家之后,这两人越来越没顾忌,以往在外头还知道找个隐蔽的地方亲密,比如楼梯间啊卫生间什么的。现在却越来越胆大包天,躲到遮蔽视线的柱子后头就敢黏在一起。

    祁凯在前头领路,突然圆规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眼角抽搐地挡住身后众人。

    史南星皱眉瞪他:“你干什么?”

    “那边没路。”祁凯指向另外一个方向,“咱们走那边。”

    齐清十分惊奇:“不会啊,我刚才就是从这儿进来的。”

    祁凯想把自己的脑门朝墙上磕,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有毛病,但顶着众人质疑的目光,仍旧执拗而笃定地开口:“你记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医院复查,所以少更点,不可以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