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又是什么人?
肖重君仿佛没有醒来的意思,只自顾自的叨念着。
肖重华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大哥!大哥!”
就在这时候,肖重君竟真的睁开了眼睛,只是目无焦距,只仰望着帐顶。
“世子!世子……”见他睁着眼睛,桃夭惊喜异常,连忙扑过去,跪到床前脚踏上,带着哭腔道,“世子,您可算醒了……呜呜呜……”
肖重君似乎听见了哭声,又似乎没听见,他视线并没有挪移,却是张了张口,半晌,就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问道:“莫愁……去哪里了?”
桃夭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害怕一般的回头望了一眼肖重华和欧阳暖,最后又把目光落到肖重君身上,定定的一动不动,身子开始微微打颤。
“大哥在问你话,好好应着!”肖重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冷凝。
桃夭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回……回世子的话,世子妃……说莫愁命硬,克了世子,活活打死了……”
床上的肖重君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阖上眼睛,再无动静。
桃夭一只手紧紧攥住锦被,勉强颤声挤出句:“世子,您不要这么难过,莫愁说,这都是她的命,能伺候您一场,也是她的福分了……”
“贱人!”闻言,肖重君的眉头纠结起来,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来。
这声贱人,不是在骂眼前哭哭啼啼的桃夭,不是在骂死去的莫愁,更不可能骂站在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说的是孙柔宁了。
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一声,桃夭想了想,低声提醒:“世子,郡王来看您了。”
肖重君这才发现肖重华在跟前似的,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肖重华的手:“重华!重华!”他似乎因病弱而气短,停顿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她欺人太甚!”
言谈之中,有一种强烈的怨恨透过肖重君的声音,毫不遮掩地传了过来,这样可怕的憎恨,存在于一个仿佛就快断气的人身上,自然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怕,欧阳暖看着眼前的肖重君,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
肖重华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大哥,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欧阳暖看看桃夭,轻声道:“世子醒了就好,你先去准备吧。”
桃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叠声地喊人去端热参汤来,一边吩咐丫鬟倒热茶,又叫人打热水拧热毛巾来。众人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欧阳暖见到这情形,便对肖重华说道:“让大哥好好休息吧。”
肖重华握住肖重君的手紧了紧,终于放开,点点头,对桃夭道:“好好照顾。”
“是。”
欧阳暖陪着肖重华走出去,刚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不远处的屋子里面传来“咣当”一声脆响,一个丫头苦苦哀求:“世子妃,奴婢只是觉着莫愁可怜,为她烧些纸钱,绝没有旁的意思,求您饶恕!”
欧阳暖眉头微微一皱,看了肖重华一眼,没有出声。
帘子一掀,孙柔宁满面怒容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妈妈,她们扭着一个满脸是泪的丫头从屋子里跟出来,一把将那丫头推倒在地上。
世子妃身边的霍妈妈看见欧阳暖他们,赶紧过来行礼,陪笑道:“郡王妃,让您见笑了。原先这院子里有个丫头莫愁犯了错,世子妃责备了她两句,她竟跳井死了,世子妃心里头原本就不好过。谁知珍珠这丫头也跟着糊涂,竟敢背着人偷偷的给那莫愁烧纸钱,您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
欧阳暖看了这场景,又看看面色冷沉的肖重华,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刚才肖重君所说的话,心中不免担忧起来,莫愁和桃夭都是肖重君的通房丫头,孙柔宁是真正的世子妃,她要对那些女子做什么,说出去都是天经地义的,哪怕是当众打发了卖了,也绝轮不到别人说什么。肖重华很在意他的兄长,万一说出什么来,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明郡王多管闲事。电光火石间,欧阳暖已经做了决定,她对肖重华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去军营吗?时辰到了。”
肖重华一愣,直视着她,温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光芒,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欧阳暖的意思。于是,他淡淡地对孙柔宁道:“是,我还有事。”
孙柔宁看着肖重华离开,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欧阳暖在那个瞬间几乎要以为孙柔宁喜欢肖重华,可是很快她就觉得,那并不是看心爱的男人的眼神,倒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为什么呢?欧阳暖将疑惑压在心底,脸上带了一丝微笑道:“大嫂,不过是个丫头犯了错,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对身子也很不好。”
孙柔宁冷笑一声,对着那叫做珍珠的丫头道:“这些丫头三天不管教,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身份,竟然做出这种不分尊卑的事情。世子可是在这院子里养伤,她居然敢在这种时候烧纸钱,这是在诅咒世子吗?!”
这罪名实在是太严重,欧阳暖微微蹙眉,就听见珍珠哭泣道:“世子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奴婢和莫愁姑娘是同乡,又是一起进府的,刚开始那两年还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多少有些情分,她死了以后,奴婢总是梦见她,这才烧点纸钱,绝没有诅咒世子的意思!”
“梦见莫愁?”霍妈妈面色一变,立刻条件反射地看了孙柔宁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惊惶。“难道是冤魂作祟?”
孙柔宁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嘲讽,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什么冤魂?这青天白日的,我看她是活见鬼了!怪力乱神,迷惑人心!活着的时候是奴婢,死了也还是奴婢,那个主子给了一点脸面自己就不知道骨头有几斤几两重的贱人,哪怕死了也永远也翻不了身!如果以后让我知道,还有人在这院子里拜祭莫愁这个小贱人,就是想她了,我会送她下去作陪!来人,把珍珠拉下去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院子里人人面色大变。珍珠嚎啕大哭,转眼就要被妈妈们拉出去,她眼睛一转看见欧阳暖站在院子里,立刻哭着扑倒在她的裙摆下:“郡王妃,郡王妃,救救奴婢吧!求您和世子妃说说好话,求她饶了奴婢吧!”
红玉一怔,随即道:“珍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放手!”说着,正要上去,却看到菖蒲已经快她一步,一把推开了珍珠。
珍珠满面是泪水,重重在地上磕头:“郡王妃,求您了!求您了!”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犯了错是在所难免。珍珠实在是太糊涂,在深宅大院里烧纸钱,主子还有重病在身,她这叫什么?咒主子不死吗!以下犯上的大罪里,它是头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