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安慰道:“事已至此,表姐不必过分忧虑,太子妃和皇长孙都是聪明人,他们如今也只是作出一个惩治你的姿态,并不是真的信了这件事。你查背后黑手的时候,也还是要小心周芷君,纵然这件事不是她一手策划,却一定也有她在推波助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元馨已经振作起来,神情之间多了一分坚定:“我都明白,不管背后是谁在弄鬼,她们想要扳倒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我早已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就算没有皇长孙的宠爱,我也还是堂堂正正的侧妃,太子妃最宠爱的儿媳妇,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的。暖儿,你不必替我担心。倒是你的事,老太君已经派人都告诉我了,我知道陈景睿与你有嫌隙,这一回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肠。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皇长孙为你设法。”林元馨略顿一顿,怔怔望着窗外的荷塘,片刻才回转神来,淡淡地道:“我绝不会让你嫁个不称心的男人!”
欧阳暖一时微愣,随即道:“这件事情,我可以想别的办法。”现在这种情况下,让林元馨去求皇长孙,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全都撞在一块儿,像是早有预谋的。
林元馨却已经站了起来:“不,明郡王还在府中,等他离开,我便会去见皇长孙。”
“明郡王就在府中?”欧阳暖重复了一句,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低头沉思了片刻,猛地抬起头,对林元馨道,“表姐,我有一个法子,只是要你帮忙。”
林元馨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欧阳暖。
皇长孙和明郡王走到花园里,突然听到一阵琴声,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陡生超凡脱俗之感。
“这是何人抚琴?果真好意境。”皇长孙一愣,随即问身旁的侍从。侍从快步离去,过了一会来回禀道:“殿下,是从墨荷斋传来的琴音。”
明郡王仰首细听了片刻,淡淡道:“这曲子,倒是有几分熟悉。”
就在这时候,曲子意境发生了变化,变得哀婉、动人,带了一分说不出道不明的缠绵、悱恻。
两人对视一眼,便向墨荷斋的方向走近,却听到传来女子轻柔的歌声:“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琴音这时候发出微微的悲鸣,仿佛主人心中的悲苦而致使琴音变调,而那唱歌女子的嗓音虽然并不非常动听,却有一种真切的感情充盈其间,让人不由得动容。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声声字字,唱的都是离愁,说的都是哀怨,却一点怨恨都没有,满满的都是情意。
肖衍不由心中一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过假山,两名女子坐在墨荷斋池塘前的亭子里,唱曲的人正是林元馨,而坐着抚琴的人却是欧阳暖。肖衍的目光在欧阳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落在林元馨的身上,见她面色苍白,身形瘦削,虽不十分艳丽,然而那种楚楚之姿却是十分让人心动,她也正望着皇长孙,安静的,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期许。肖衍怔怔良久,再也顾不得注意欧阳暖,快步走上前,道:“馨儿,你身子还好吧。”
林元馨盈盈拜倒,吐气如兰,“多谢殿下关心,馨儿一切都好。”
肖衍搀起她道:“不必多礼。”说着才转向欧阳暖,“今天欧阳小姐也来了吗,你们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在亭子里唱歌?”
林元馨淡淡一笑,道:“我们只是打发无聊时光罢了,没想到会打扰到殿下。对了,今天暖儿是送屏风样子来的,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肖衍看了一眼低首垂目的欧阳暖,点点头道:“好,那便去看看吧。”
林元馨微微颔首,秋水含烟的眼睛灿灿如星子,肖衍不由自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他们两人率先进了墨荷斋的正厅,留下肖重华站在凉亭外,看着还站在亭子里的欧阳暖,眸中带了淡漠的笑意:“欧阳小姐,好久不见。”
欧阳暖对着他微微点头,便走下台阶来,突然脚下一浮,肖重华飞快轻轻扶了扶她,口中笑道,“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她虽然是故意引他们前来,却并没有故意摔倒。欧阳暖一怔,随即微使暗力,却怎也挣不开肖重华的手,“郡王,你这是何意!”
肖重华的声音很淡,却隐隐有一丝笑意:“不是欧阳小姐引我来的吗?”
“我不过是想要撮合表姐和皇长孙而已,郡王是自作多情了。”欧阳暖淡淡地道。肖重华看进她的眼中,只觉得那双宝石一样的眸子,黑亮似一泓湖水,顾盼时流光若隐若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韵味,会吸引人不由自主地与她相望。
四目相投,两人都不说话。
在他专注得逐渐微微有些过分的眸光下,欧阳暖偏过了脸。
肖重华只觉心头似被丝丝细线绕得微微酥麻,让人回味不止,却又形容不出那奇特感觉。微微镇定了心神,他道,“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嫁给陈景睿。”欧阳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毫不隐瞒。
肖重华一怔,陈景睿三个字听得他忍不住皱眉:“武国公府的大公子?”他似不可思议,看着她笑,“他竟然上门向你提亲?”
欧阳暖倏然抬首,迎上肖重华既淡且远的目光。瞬间,她的脸上便露出笑容,道:“那天的事情,郡王是最清楚的人,你必然知道,他此举绝非善意。”
肖重华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你家答应了?”
欧阳暖点了点头。
肖重华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意,但只有短短的一瞬,快到让人无法察觉:“看来令尊是有把柄在对方的手里。”
欧阳暖的密睫轻轻颤了颤,眉目间有丝淡淡的凉意:“的确如此。”
肖重华定定望着她,语声冷沉:“此事十分棘手。”
欧阳暖对着他,深深行了一礼:“郡王,请你帮我。”
久久没听到肖重华的回答,欧阳暖纵然镇定,却也不禁一颗心跳得咚咚乱响,心想,虽然肖重华是皇长孙一系,但他不想搅入这场混乱中去也是正常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便只有破釜沉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