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管我?”他凶起来。
终于动真怒,还是爱得不够,我并不打算付出什么,故此立刻投降,举起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得罪你,诸你包涵。”
我立刻退出老方的办公室,急急走出走廊。他们铺地用的材料硬度很高,不能吸收音响,我的脚步声一路阁阁阁传开,空洞寂寞。
我怎能跟他争辩呢,他认为他懂得爱,我叹口气,这种斤斤较量的感情叫做爱?付出一定要得回来,倘若得的不够,立即反脸相向,这便叫做爱?
可悲的是,甚至在我们的世界里,情操仍然普遍落后,同他们没有大差异,人人用尽手段向对方榨取,十年得益不够还要二十年,二十年过去图望三十年,往往此类感情寄生虫还称这种手段为永恒的爱。
我在方中信身上吸血也有好一段日子了,他什么报酬也得不到,难怪要嚷嚷。
走到空地,不禁悲哀起来,我象离了水的鱼,掉了秧的瓜,不知何去何从。
司机驾着车缓缓驶到我身旁,我略觉安慰,即使在自己的世界,也不能问何去何从这种大问题,徒然心烦意乱,最好是走到哪里是哪里。
不坏呀,我同自己说,来了这里没多久,已经认得三头人家,即使老方踢我出来,我还能到外婆或是夫人的家去挨挨。
不应太悲观,已经混得不错了。
我得到什么地方去兜个圈子,等老方息怒再说。
我问司机:“女人在这种钟点多数去什么地方?”
司机说:“去吃茶。”
“请带我到吃茶的地方。”
他把车子开出。
那地方是一个喧哗的大堂,几十张桌子,坐满各式各样的男女,从十六岁到六十多岁的都有,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看他们当儿,他们也朝我看。
待者找空台子给我坐下,我要了一杯水喝。
户外海水在太阳照射之下金蛇狂舞,眼睛都睁不开来。
户内有空气调节,并不影响茶客们的悠闲心情。
我慨叹,端的不可思议,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内,无所事事,不参予生产,在这里享乐,他们何以为生?
刚在出神,有一位年轻男士走过来。
“小姐,可否打扰你?”
我立刻警惕,“不可以。”
他一怔,“小姐,”他掏出上张卡片,“我姓徐。”
“我不认识你。”
他听我这么说,有点困惑,“不要紧,我是个电影导演,只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他笑了,对我更有兴趣,“我可不是坏人,你留下卡片,回去考虑一下,再给我消息。”
我瞪着他,他礼貌的回到自己桌子上去,就听得他同茶友们说:“真正美……不食人间烟火。”然后他们齐齐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浑身不自在,站起来走。
侍者过来说:“小姐,请结帐。”
啊吆,我口袋没有钞票。
侍者笑眯眯,好耐心的等候。
我面孔涨红,心卜卜的跳。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说:“让我来。”
我惊喜的叫:“老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自口袋取出现款交侍者,转过头来白我一眼:“每次你有难,我眼眉会跳,坐也坐不稳,赶了来救驾,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我只得陪笑。
他细细看我,叹口气,拉起我的手,“走吧。”
这时那位徐先生叫住老方,“喂,方公子,请留步,慢走。”他同老方象是非常熟络,抓住他的衣袖,一拳击在他臂,“真有你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美,女人没有一个逃得出你的五指山。”
老方将他一手推开,“你乱说什么。”一边偷看我的表情。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老方是怕我多心。
我怎么会呢,非要同他讲明不可,我并没,也不打算爱他,在远处我有家有室,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丢下便可走的。
徐先生对老方说:“要找她当我女主角,肯不肯?”
老方认真的同他说:“你要是再动歪脑筋,我把你的头切下来当球踢。”
徐先生并不怕,但他说:“哗,你一向游戏人间,这回怎么板起面孔做人?”
老方对我紧张,更使我手足无措,都一大把年纪,且是两于之母,如今才遇上追求者,多么窘。
老方说:“我们走。”
也不同徐先生说再见。
我问老方:“你怎么找到我?”
“知道你要闯祸,能不发疯似的找?”
我低下头,“没有你还真不行哪。”
他双眼忽然润湿,但声音此什么时候都硬,“这请为什么不留待抚棺痛哭时才说。”
我忍耐着不发话。无论怎样不善表达,他心中是对我不错的,我必须笼络他,不为自己,也为母亲。
司机把我们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