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

作者:秦简



    江 小楼字字句句都如刀锋一般,直戳入蒋晓云的心中,她脸色隐隐变了,被对方口气里的轻描淡写刺激得有些恼怒。但她及时控制住了心头的不悦,只是垂下头去,再也不肯为顺如意辩解。若她再不住口,还不知道伶牙俐齿的江 小楼要说出什么来。她毕竟是太子妃的堂妹,被一个商人之女嘲笑没有规矩,简直是天大的耻辱。若非因为自己的丈夫是顺如意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何苦受这种气?

    顺夫人双瞳中燃起滔天怒火,忍不住紧咬贝齿道:“江 小楼,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害我?这翩翩根本是你寻来,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江 小楼唇边噙了一丝淡薄的笑:“顺夫人,哦,不,现在应该叫你顺姨娘。顺姨娘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先是说翩翩姑娘与自己的兄长有私情,接着又说什么丹药有毒,如今连我和翩翩串谋都说出来的。啧啧,真是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吧。”

    她一口一个顺姨娘,赫连胜仿佛一滴热水烫在心头,鲜红血肉翻了白,终于听不下去:“江 小楼,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王府的家事,何用你来插手!”

    庆王妃冷冷一笑:“胜儿,这是长辈们之间的事,你又何必多言!”

    赫连胜一怔,脸色顿时青白一片。江 小楼含笑望他,眨巴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摆明一副落井下石的姿态,活活把人呕得吐血。

    “笑儿,你的婚事马上就要进行,我看你因为生母一事怕是没心情出嫁,不如我向皇后娘娘陈情说你染病,把婚礼推到明年——”庆王妃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似陡然想起此事。

    赫连笑吃了一惊,庆王妃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一天没有嫁出去,婚事就一天捏在王妃手心里,若她果真跑到皇后那里上眼药,那自己的一生可就全毁了!当下煞白着脸,颤声道:“母亲……我……”

    庆王冷声道:“还不向你母亲道歉,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敢拿婚事来威胁!你若是不想嫁,就一辈子在王府呆着吧,我还养得起闲人!”

    赫连笑苍白的面上满是惊骇欲绝,浑身被这一句话冰得透心凉,忙不迭地俯身下去:“母亲,一切都是笑儿的错,求您切莫见怪。”

    庆王妃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既然你叫我一声母亲,证明你还是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的,好好回去想想我话,别再惹你父亲生气。”

    赫连笑再不敢言语,站起身怯怯地退了下去,这些日子因为婚事得到的尊崇与傲气,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顺姨娘看着赫连笑离去,只觉自己胸口的绝望拼命往下压,让她的整颗心不停往下沉陷,她猛地上前抓住安华郡王的手,苦苦哀求:“郡王,为我说句话吧!”

    赫连胜安抚地望她一眼,转身郑重地向着庆王妃,语气恭敬而疏离:“母亲,笑儿只是为生母求情而已,这也是因为她孝顺,并非故意忤逆您。至于顺夫人,贬为侍婢的惩罚实在重了些,儿子斗胆求您从轻发落。”

    庆王妃忍住气,道:“王爷 ,您说过将一切后宅事宜交 给我,可您瞧瞧——”

    庆王正在气头上,冲着赫连胜便厉声道:“不懂事的小畜生,王妃已经从轻发落,你还不知道轻重,满口胡 言乱语,混账!”

    庆王素来疼爱自己两个庶出儿子,不要说大声斥责,便是落脸都极少。赫连胜一时惊住,他万料不到庆王竟会如此暴怒。在场的众人只有江 小楼最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庆王捧着顺夫人的时候,她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要什么就有什么,连带着她所生下的子女,也一并得到庆王的宠 爱。可一旦她失了宠 ,庆王的态度就不会如从前那么一心一意了……尤其今天顺夫人伤害的是王爷 心爱的宠 妾,王妃如此处置已经格外宽大,这些人却还醒不过神来,真是咎由自取。

    左萱在一旁看得心里极是痛快,眼底的冷笑越来越深。

    翩翩睫毛微微一抖,满脸皆是不安:“郡王,王爷 正在气头上,您可别再火上浇油了,这全是我不好,要怪就怪我吧!”

    翩翩语气哀怜,神态楚楚,与顺夫人多年来用的招数如出一辙。哀兵之策本来就是弱势者的战略,一旦由美丽动人的翩翩使出,威慑力十分惊人。

    庆王闻言心头越发怜爱:“胜儿,还不向王妃道歉!”

    赫连胜被挤兑得面上发红,他隐约意识到局势随着顺夫人的失宠 发生了极大转变,从前自己说一句话父亲很当回事,现在父亲厌恶顺夫人,连带着他说话也变得不中听了。心中在转了无数个念头之后,他不得不垂下头来,恭敬地道:“母亲,是我错了,求您原谅。”

    看到这一幕,顺如意眼底慢慢泛出血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庆王妃瞧了角落里被人遗忘的婢女小慈,含笑道:“王爷 ,这个丫头如何处置?”

    “背弃主子,家法处置!”庆王冷哼一声“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更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求情的话,否则以同罪论处!”

    香初馆

    顺如意被婢女扶着回来,庆王冷酷无情的声音却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让她几乎没办法忍耐心头的滔天怒火。她身形一个踉跄,甩开婢女的手,冲过去打开了箱笼,从里头捧出自己的红漆木匣子,一样样挑出庆王这些年来送给她的首饰全部砸碎在地,随后又看着满地狼藉,痛哭失声。

    此时蒋晓云正好迈进屋来,瞧见眼前这模样,不由就是一愣,丰腴面上添了三分惊骇:“您这是何苦?”

    顺如意扭头瞧见是她,心头却越发恼恨。天底下母亲的心情大多一样,从前儿子没有娶亲的时候,彼此倒还是亲亲热热的。可一旦娶了妻子,她便觉得自己的儿子白白送给了媳妇,想法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更别提蒋晓云在笼络男人上很有一套,夫妻虽然不常聚在一起,感情却极是要好,有时候连她的吩咐都敢违背。顺如意不由有些拈酸吃醋,不是怪蒋晓云暗中挑唆,就是恨着赫连允有媳妇忘了娘。赫连允往日里总是格外精细,才能做到家庭和乐,彼此周全。可偏偏如今他并不在家,所以蒋晓云越发碍着了顺如意的眼。现在对方出现在这里,她只觉得是来看笑话的,半点也没有感动的情绪。

    蒋晓云心头其实瞧不上这个庶出的娘,可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于情于理都要前来看望。见顺如意脸色白得厉害,才柔声劝慰道:“娘,您今日也是一时糊涂,怎可以让别人抓住了把柄,动手之前该和我们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