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

作者:秦简



    江 小楼目光微动:“王妃,该来的总是会来,躲是躲不掉的,与其日夜不安,不妨勇敢直面,我愿意去见安王妃。”

    庆王妃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瞧见江 小楼笑盈盈的,却是打定了主意,这才吩咐道:“去把安王妃请到我的院子里来。”

    “是。”

    回到屋子里,庆王妃手中的影青白釉茶盏放下、捧起,复又放下,来来回回数次。朝云暮雨二人站在一旁,看着王妃的茶盏不知所措。江 小楼当然注意到她的紧张,只是劝慰道:“王妃何必这样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庆王妃看着她,嗔道:“真是个傻孩子!你好好想一想,延平郡王的死,安王妃一定会记在你的头上!她那人的个性我最了解,这次来必定是为了追究此事,难道你就半点也不害怕?”

    江 小楼神色温 和,语气不疾不徐:“若是怕,我也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见她如此大胆,庆王妃心里苦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你和雪儿 的个性南辕北辙,真不知道你们两人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江 小楼听她提起郦雪凝,眸光微微黯淡,却又很快牵起笑容道:“我们性情虽然不同,但遭遇却都一样悲苦,所以才能同病相怜。从前我所做的一切违背了雪凝的原则,她还是情愿陪在我的身边,不管我做什么都默默地支持我。可见不是只有性情相投才能做朋友,是不是?”

    庆王妃陷入了沉默,的确,不管她如何提起江 小楼与安王府的恩怨,郦雪凝都只有一句话:小楼是被逼的,不能怪她。庆王妃选择相信女儿,只要瑶雪郡主说好的,她一概都信,所以她思虑良久,只是温 言道:“你放心,一切有我,断不会叫她太过为难你。”

    江 小楼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见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来势极猛。一个中年美妇快步走了进来,一身艳丽逼人的玫瑰红嵌金长裙,脖子上戴着赤金牡丹盘螭项圈,眉心一点金箔剪成的牡丹花钿熠熠闪光,更衬得肤如凝脂,艳若桃李。安王妃满脸皆是怒气,冷冷吩咐身后婢女道:“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婢女不敢承受安王妃的怒火,全都退到了廊下,远远地候着。

    庆王妃见安王妃来势汹汹,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的脾气温 和,根本没有办法直面霸道凌厉的安王妃。尤其此刻对方是在盛怒之中,她既想维护江 小楼,又不希望破坏了姐妹之间的情谊,正在考虑如何开口,就听见安王妃先声夺人道:“姐姐,你骗得我好苦!”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里骗你了?”庆王妃一时竟有些不敢面对那双喷火的美目。

    “你若是没有骗我,又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留在庆王府,难道你不知道她与我之间有化解不开的仇怨吗?”

    江 小楼见对方怒气勃发,却只是轻轻一笑,拎起茶盏,茶盖儿轻轻磕在沿上,寥寥茶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庆王妃难掩内心紧张,恳切地看着对方道:“不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延平郡王是我看着长大了,他的死……我心里也很难过——”

    “姐姐,你不要再骗我了,你不但把她留在身边,还要收下她为义女。这么大的事情非但不与我吱一声,甚至还千方百计瞒着,且问你一句,可对得起我?!”安王妃美目横着江 小楼,几乎要把她美丽的面孔盯出一个洞来。

    庆王妃眼睛微微湿润,忍不住辩解道:“你知道,雪儿 与江 小姐是极好的朋友。”

    “是又如何?!凤凰终究是凤凰,草鸡永远是草鸡,即便偶尔同栖一根树干,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你非要把这只草鸡领到凤凰堆里来,岂不是贻笑大方?”安王妃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字字句句如刀一般锋利,丝毫不给庆王妃留颜面,可见她已怒到了极点。

    又一次听到这套理论,根本换汤不换药。出身在这些权贵眼中赛过一切,江 小楼放下茶盏,语气和缓:“安王妃不必动怒,这件事情和庆王妃没有什么关系,是我求她让我留在王府。”

    “江 小楼,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上次那回事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你傍了一棵大树又怎样,杨阁老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他老了,再过一两年必定离开京城回乡养老,到时候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江 小楼笑容和悦,说话慢条斯理、礼貌周全:“死,我并不畏惧,唯一畏惧的是不能了结心愿。来到庆王府,我只有一个目的,为瑶雪郡主找出杀害她的真正凶手。”

    安王妃面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满是狐疑地盯着江 小楼:“什么凶手,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庆王妃主动开口:“不,她不是危言耸听!我的雪儿 的确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才请江 小姐来协助我找出这幕后的凶手。”

    “姐姐,这江 小楼舌灿莲花,狡猾多端,她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攀附权贵、谋取私利,你怎么能相信她?!什么不明不白,难道王府郡主还能有人暗害!”安王妃气急败坏,难忍暴怒情绪。

    江 小楼轻轻一叹,素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安王妃对我早有成见,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郡王一事,全是秦甜儿所为,我除了逃婚以外,与延平郡王之死并没有直接的关联,王妃迁怒于我,不觉得过于牵强吗?”

    安王妃握紧了拳头,尖细的黛眉牢牢蹙起:“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把秦甜儿那祸水领进安王府,我的儿子还好端端活着!”

    江 小楼不疾不徐:“最后同意她进门之事,是我拿着匕首威逼王妃么?”

    “你——”不错,真正点头让秦甜儿进门的人是安王,而非江 小楼。安王妃气得噎了一下,把要出口的几个字硬生生给咽了回去,目光中狠厉之色一闪即逝,字句皆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好、好、好,你可真是长了一条伶俐的舌头!”

    “王妃对我怨恨已深,我无从解释,也不能辩解,若王妃今日打定主意逐我出府——”

    庆王妃心里一慌,急忙道:“不许走!”

    安王妃转头怒视庆王妃:“姐姐,你这是打定主意与我为敌,拼了命也要收留这个小贱人?”

    庆王妃难得定了心神,脸色如霜地道:“妹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护着你、忍着你、让着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自己的主见,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又有何干!这是庆王府,不是你安王的家宅,不需事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