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你到底从何得知!”他粗声粗气地逼视着对方。
江 小楼只是平淡道:“国色天香楼是什么地方,梁大人又是何等身份,很多消息不用打听就会自动传到我的耳朵里。严大人有空想这个消息从何流出,不如好好想想若是将来梁庆向你翻旧账,你该怎么办才好。”
严凤雅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而这时候江 小楼面上的笑容缓缓退去,露出丝丝嘲讽。
这个丫头,一举手一投足风情潋滟,看起来温 柔婉约,特别容易让男人沉溺,实际上却是步步紧逼,犹如荷塘里的水草,不经意之间便会缠死你的脖子。
佛口蛇心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却极少见过这种风姿卓绝的。
那一双美丽的眸子,让你无论如何恨不起来。
那些沉积的怒火,一点点被强压下去。他终于看出江 小楼是在故意激怒他,或者说她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正在试图引他入圈套。越是愤怒的时候越是要忍住,他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可那又如何,以为仅凭这一点就能挑拨我和大人之间的关系吗?痴心妄想!”他毫不留情地说道,用的是十足轻蔑的语气。
江 小楼的面容柔美温 顺,黝黑眸子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我只是在提醒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傅朝宣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严凤雅在愤怒地咆哮:“你这个狡猾的女人,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要命人勒断你的脖子!”
他脸色一沉,悄悄借着虚掩的门向内望去。
严凤雅面上满是难堪,却没了刚才的鼎盛之气,不过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神情不振。
江 小楼道:“严大人,是一辈子做一条狗,还是爬上去做人上人,全在你一念之间。”
严凤雅顿时暴怒,猛地扭头瞪着她。
这一刻,傅朝宣绝对不怀疑,若是有可能他一定会扑上来掐住江 小楼的脖子。可最终,严凤雅不过只是瞪着,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想要悄悄向江 小楼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操之过急,严凤雅逼迫不得。
江 小楼却并没有看他的方向,只是毫无退缩之意地望着严凤雅:“我听人说,大人原本叫严昌盛,这也是个好名字,为何要改名呢?”
严凤雅不吭声,只是冷冷地盯着江 小楼。
屋子里的空气一瞬间凝滞,傅朝宣一直试图引起江 小楼的注意,她却置若罔闻。
整个房间里,只听到她婉约柔和的嗓音:“凤凰乃是百鸟之王,一飞冲天之物,而雅这个字,当然更是意境深远。雅操是指乐曲高雅精妙;雅篇是优美的篇章;雅量高致是说人气度不凡,情趣高尚;雅人深致是说风雅的人自然有深远的意趣……你瞧,不管是用在哪里,都是高尚言辞,这不正是贴合了大人的心境么?”
明明有名字,却偏偏要和凤凰、雅扯上关系,这一方面说明严昌盛对于高贵地位的向往;另一方面则从反面向江 小楼展现出他深刻的自卑。若非对于低下的出身耿耿于怀,他何至于连名字都改了,又何至于说起江 小楼出身商户的时候那般愤愤。在他看来,大抵是觉得江 家这样的富豪比他还要更卑贱一些的……
可笑的想法,可笑的人,但用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却十分有效。
严凤雅充满狐疑地盯着对方,面色陰晴不定。
“大人不妨扪心自问,梁庆如此喜怒无常,又能对你有多少信任,将来若有一日他想起旧账,只怕大人会沦落到比我还惨的地步。”
严凤雅含怒的眸子一下子有些畏惧。
“大丈夫为建功立业,虽至亲亦忍绝,纵为恶亦不让,可以置伦常于不顾,也可以置良心于不顾。只要有利于自己的地位,又有什么不可以干的?大人你才华高绝,聪敏果敢,论手段论魄力又有哪里不如梁庆?不过是机遇罢了,全是因为大人没有碰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江 小楼声音平淡轻缓。
严凤雅望着她,似乎呆住了,眸子里渐渐燃起一丝莫名的火焰。
“大人这样尽心尽力的辅佐梁庆,可在他眼中,大人连狗都不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简直是直接把你的一片热忱放在地上践踏,我真是替大人您不值!”江 小楼惋惜地叹了口气。
傅朝宣看着江 小楼,不由也跟着愣住了。
若论起罗织罪名、角谋斗智、构人以罪、兼且整人治人,梁庆绝对是个中高手,但他绝对想不到,就在他养病的时候,已经有人如法炮制,甚至更高一筹!
严凤雅的神色变幻不定,显然正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当然知道江 小楼说这番话是不怀好意,但他更清楚对方说得没错,梁庆是一个小人,今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想起自己曾经的不敬,到时候真是有嘴没处说。再者,自己跟着他这么多年,好容易才爬上一个少尹的位置,但今后想要晋升,除非梁庆先上去……可眼下看来,这种机会实在是凤毛麟角,自己少有升迁可能。
一辈子这样仰人鼻息,不是太痛苦,而是生不如死。
他拼了命往上爬,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彻底摆脱低贱的出身,如果能够当上京兆尹,取梁庆而代之,他改变的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仕途,而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有了这样的诱惑,哪怕明知道江 小楼给他挖了一个陷阱,他也会跳得义无反顾。
这两日代行京兆尹职权,他早已尝到了甜头,若是能长久占据这个位置,那他真会达到人生最高峰!越想越是兴奋,几乎一时几乎压过了心头对梁庆长年积累的害怕。
江 小楼一直在轻巧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神也变得野心勃勃——
“人生在世,就要敢于向上攀登,若是大人畏首畏尾,战战兢兢,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建树。”她加了一把柴,语气似春风般轻柔,“当然,如果是过去,梁庆一手牢牢把握权力,大人贸然行动只怕得不偿失,毕竟在京城中他的人脉更广,支持他的人也更多。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听说梁大人卧病在床 ,他可是个极为顽强的人,通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将权力交 给别人的……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得了很重的病,大人若是有心,这就是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