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

作者:秦简



    江 小楼头脑飞速地转动着,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地道:“大人,若是承认了谋反又如何,江 家除了我之外已经没人可以满门抄斩了吧!”

    主审官心里一喜,刚要说话却硬生生顿住:“那就等你认罪了再说!”

    “大人慢慢等吧,恐怕这辈子你都很难等到这一天!”江 小楼同样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主审官越发恼怒,几乎难以抑制。

    “先将她押下去,改日再审!”最终,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她,厉声道。

    主审严凤雅心神不宁地进了门,立刻向屋内的人行礼:“梁大人。”

    梁庆正靠坐在椅子上,眼皮子都不抬。

    他年近不惑,却依旧是眼若寒星,鼻若悬胆,外表看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书生,再加上身材颀长,举止文雅,若是别人瞧见决计难以相信他手上染了不知多少鲜血。

    严凤雅瞧出梁庆今天像有心事,自忖说话小心着点儿,便收敛了神色,端正地站着。

    梁庆端起茶杯,吹了吹,一股茶香徐徐上升,朦胧了他文雅的面容。

    “梁大人,审问已经结束了。”

    梁庆似是才注意到他,淡淡一笑:“来了,坐吧。”

    严凤雅哪里敢真的坐下,当即一副愧疚的模样道:“梁大人,属下不才,什么都没能问出来。愿领罚,扣俸饷、挨板子都行!若大人以为如此处罚太轻,即可把我革职,我也绝无怨言!”

    梁庆叹了口气,道:“人是紫衣侯送来的,叮嘱了必须得留着气儿,你的难处我怎么会不知道。”

    严凤雅松了一口气,拭拭鼻尖上泌出的汗珠:“多谢梁大人体 恤属下,只是——这人一直关着,话问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他其实心里很不明白,梁大人为什么要逼着江 小楼承认谋逆之罪,江 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人而已,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个罪名又有何意义?

    “人是交 给你了,要怎么问可是你的事。”梁庆不紧不慢地说道。

    严凤雅一下子急了,脸先是发白,跟着又青又黄,他怎么越发搞不懂这位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交 给他,他又能怎么办?好一会儿他才僵着声音道:“大人,这人若是能打能骂,属下保管把话都给掏出来,可她弱不禁风,怕是吹口气都要倒,手下那帮人您是知道的,手段太辣,我真一点刑都不敢动,若是不小心逼死了,侯爷那儿咱们不好交代——”

    “能打能骂,那不过是对付寻常囚犯,江 家人都是硬骨头,便是你往死里折腾也是一样没效果,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在这里呆了十来年,好好想一想,别急着回答我!”梁庆品了口茶,神色悠然地道。

    “这——”不能打不能骂,那还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叫他求着人认罪吧。

    在梁庆手下混事不容易,一件事办得不妥,一句话说错了,都有可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要逼一个人认罪,严凤雅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眼下分明没有一个用得上。问不出,梁庆饶不了他,逼死了,侯爷那关过不去。梁庆固然厉害,可紫衣侯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主,此事干系很大,严凤雅陷入了两难:“属下愚钝,请大人明示。”

    梁庆不耐烦地放下了茶杯,用手指关节轻轻地叩着桌子,缓缓开腔道:“看来我是太高看你了,跟了我这么久,没半点长进!”

    严凤雅一下子呆住,连连告罪,左思右想后定了主意,才回答道:“现在属下把江 小楼作为要犯囚于监牢,着精干之人昼夜看守,但久押终不是个法子。以属下愚见,对其处置不外乎三个办法。”

    “哪三个办法?”

    “第一个法子是强行押着她画押。”严凤雅试探着。

    “蠢材,强逼认罪又如何,我要问的话还不一样问不出!”梁庆冷哼一声。

    严凤雅心里一凛:“第二个法子是严刑逼供,大不了弄死了人只对侯爷说是病死的。这牢狱是大人的天下,属下手下这些人,绝对不敢泄露。侯爷虽然势大,却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你当紫衣侯是傻子么?”梁庆笑容越发冰冷。

    严凤雅咬咬牙:“最后一个法子,把江 小楼关于水牢,不放太多水,只以让人憋屈难受为目的,这法子既不会死人又不会留伤,直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哪怕长了一张铁嘴也是要开口的。大人,这是最折中的法子了,总不能叫人家以为咱们京兆狱是个纸老虎——”

    梁庆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两步,摇曳不定的烛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墙壁,显得恐怖而神秘,就像一个幽灵在缓缓移动,随后他猛然转过身来看着严凤雅,神色坚定:“好,就依你所言!”

    京兆狱的水牢建筑在最靠近监狱中心的地底下,四周都是坚厚的石壁,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一个小型蓄水池,只要开了开关,下层的水面就会不断上升,直到彻底将牢房淹没,整个设计十分独特。江 小楼借着微弱的烛光隐约窥见整个水牢的轮廓,地下的水泛着黄光,如同水下隐藏着巨大的怪物,但那不过是烛火映射在水中的倒影,水面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味。

    胥卒以施舍的口吻高声喊道:“大人说了,只要你认罪,就放了你出去!”

    江 小楼只是平静地回答她:“没有罪,怎么认?”

    她的话似乎彻底激怒了胥卒,那女人将她一把推了下去。真正到了底下,江 小楼才发现这空间里至多容纳一人蹲着,站站不得,坐也坐不得,只能勉强蹲在里面,水并不深,只是没到小腿而已。江 小楼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水牢里面恶臭难忍,她尽量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头靠着膝盖闭上双眼。只过了一会儿,她已经感觉到腿脚发软、身体发酸,可整个环境异常狭小,不要说站直了舒展身体,就连想要换个姿势都不可能。她只能尽量在可能的情况下,不断捏揉着膝盖和手指,防止关节僵硬。

    按照道理来说,只要上面的人打开机关,这狭小的水牢就会被淹没,到时候她必死无疑。但她可以肯定,若对方想要她的性命,压根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把人关押进来,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逼她认罪而已。当然,认罪并不仅仅是终极目标,一定还有更严重的后果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