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话音一落,白氏便张了张嘴,脑海中只听得‘轰’的一声,羞恼、尴尬、气愤又有些怨恨的情绪涌了上来,使她当场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了下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傅明华会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丝毫脸面都没有给她留。
殿中坐着的人,哪怕并没有几人盯着她看,可白氏却觉得异常的难堪。
她手脚冰凉,气得浑身发抖。
只是先前武安公府的下场在前,她是不敢吵闹的。
因此忍了一肚子的火,勉强笑了笑,转头将一腔火气泄到了傅明娜身上:
“没有听到娘娘的话?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傅明娜被骂得小脸通红,福了一礼,随碧云出去了。
她人一走,白氏便阴沉着脸,再不见丝毫笑意,只是却无人理睬她发的脾气。
说了一阵话,傅明华令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端到上阳宫去赏赐,晚宴之前,几位小娘子脸上挂不住事,还有些气鼓鼓的。
杨复珍在她身侧,小声的说着今日的情景。
她有意为燕骥相看,只是对于这些各府小娘子性情如何,却不见得各个都了解的。
因此早前便备了礼,今日赏下之后,每人东西都不一致。
有人得的赏称心如意,有人便差了些。
杨复珍以照傅明华吩咐,有意从中生事,几位小娘子便起了争执。
“江洲、青河的小娘子恭谨一些,倒是娘娘吩咐过的宇文氏里,有一位宇文七娘脾气温顺,且又有主见,与庄简公府的五娘子一道,将原本起了争执的蔡州侯府的小娘子及蜀州太守之女各自哄开,奴瞧过,都是稳妥的。”
傅明华心中便有数了。
两位小娘子中,她不准备拆了梦里‘燕骥’的姻缘,庄简公府的小娘子今日劝导有功,这场风波也因她之故而起,因此宴后她令人召了庄简公府的太夫人独孤氏至殿后,将早就备下的礼,令人放在盘中,呈到了独孤氏的面前。
这位太夫人已经七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被傅明华唤来殿后时,眼中掩饰不住的紧张之色。
在看到宫人手中呈着的托盘,盘里放着的一支锦盒时,她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来。
“太夫人出身名门,气度超然,教导晚辈有方。”
傅明华自然瞧得出独孤氏此时脸上的难堪之色,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令人将东西呈了过去,独孤氏谢了礼后,抱着盒子,临出殿时,仿佛吓得不轻的样子。
紫亘有些纳闷不解:
“娘娘,这位太夫人好歹出身名门,也不是未曾经历过风浪的,怎么您召她前来,赏赐东西,她却仿佛大祸临头的样子?”
庄简公府昔年府上曾出过皇后,只是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事,这些年来只是洛阳里一富贵闲人。
只是府中两代掌家夫人都是出身极为显赫的,独孤氏更是颇有来历,洛阳里也是大大有名的人。
可此时看来,独孤氏却在傅明华面前极为压抑,仿佛有些恐惧似的。
“几年以前,这位太夫人七十大寿宴上,曾恼了长乐侯夫人,而赏过我一本女诫。”
傅明华想起当日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碧云便笑着问:
“娘娘还记得?”
“怎么就记不得了?”
她眼神温柔了些,那年庄简公府独孤氏七十大寿宴上,少年时期的燕追想方设法与她相遇,和她说话时得知白氏罚她抄写女诫。
又拈酸吃醋,“还将卫国公府的世子打了一顿。”
殿里也没有旁人,她忆及昔日旧事,碧云几人瞪大了一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此事,真是皇上所为?”
她们心目中的燕追,睿智而冷漠,实在不像是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可在傅明华口中说来,却又觉得亲切了几分。
杨复珍听着也想笑,傅明华就点了点头:
“八九不离十。”
那时她畏惧他灼灼的目光,每回见他,总是想方设法要躲的,他当时总瞧贺元慎不顺眼,事后不久在庄简公府里,便传来贺元慎遭人打了一顿的消息。
在庄简公府那样的地方,贺元慎又出身高贵,且他性情温和,与人为善,极少有人瞧他不顺眼的。
更何况就是瞧他不顺眼,也没有几个敢如此胆大,在庄简公府下手的。
除了燕追,傅明华也想不出有其他哪个人会做这样的事。
她想起了那一张张他亲手抄来的女诫,想起了婚前他所写过的诗句,他若为了自己,去打贺元慎一顿,便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最后贺府没有再追究,此事也不了了之,想也知道怕是卫国公府息事宁人。
“难怪事后世子听说伤得极重,却最终没了下文。”
碧蓝伸手捂了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时至今日,还有人在猜当日究竟是谁伤了世子。”
还有些与贺元慎交好之人,还喊着若是找出伤他之人,定不轻饶的,却又哪知出手之人,就是看似最不可能的那位,自然‘报仇’一说,也就不了了之。
傅明华舒展了娇软的身躯,侧了身子靠在胡椅扶手之上,“庄简公府太夫人惦记着当日之事,怕是以为我会怀恨在心。”
她当初迁怒白氏,以一卷女诫来羞辱自己,时隔多年,独孤氏定是记在心里,尤其是后来傅明华嫁了燕追,她也担忧傅明华将来会拿捏庄简公府。
所以方才见着那一支锦盒,哪怕是独孤氏已经一把年纪,却依旧是心中沉甸甸的。
若她一人遭牵连还好,可是简庄公府上下足有数百余人!
庄简公府中,独孤氏抱了锦盒回去时,已经是浑身大汗淋漓,下车之时,人已经没了力气,是庄简公府的荣国夫人及独孤氏另外两位儿媳,将她扶着下车的。
“娘娘召您进宫,可是说了什么?”
荣国夫人瞧她脸色都有些变了,忙不迭的就问了一声,一面又令人去请太医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