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追这会儿恐怕是在宫中,傅明华不担忧燕追登位之事会起乱子,容氏一党已经尽数伏诛,大势已掌在燕追之手,他有兵权在身,又有嘉安帝临终之时的旨意护持,登基为帝,名正而言顺,已是势不可阻。
但她想起燕追连受打击,父母一夜之间尽数离世,他真的登顶到高处,她顾不上与他同享这繁华,却想将他搂入怀中。
“世子也被抱进了宫里,您用些汤水,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薛嬷嬷细声细气的与她说话,傅明华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知道好歹,越是这样的时刻,身体越要好好养着。
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成为燕追负担就成了。
将来他登基之时,势必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的,自己不能时时躲着不见,崔贵妃的身后事还需要她来操持的。
与其心中焦虑,不思饭菜,伤了身体,将来事事不过落在燕追头上,处处只能靠他做主。
想到此处,傅明华点了点头:
“将汤端来,另外近来嬷嬷多盯着些厨房,熬些利于我身体清净的汤水。”
薛嬷嬷一听这话,高兴的点了点头:
“您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最好的。”
说完,起身就去吩咐绿芜了。
傅明华躺了一阵,身上捂出了些汗,外头天还未亮,碧蓝端了水盆进来,放在床边之后,便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进来之时,身后分明是跟了些人进来的,傅明华叹了口气,感觉到碧蓝拧了帕子将自己的脸擦过了,才开口:
“进来吧。”
她话音一落,屏风后原本该卧床养伤的碧云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怯生生的望着她看。
傅明华睁开眼,看到她眼中的自责与难受,便知道碧云撑着伤势过来的原因了。
“你身体还没大好,起来做什么呢?”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屋里侍候的下人为碧云搬了杌子过来,又看小丫鬟扶着她坐下。
这一夜的时间对于碧云来说,怕最是难熬的了。
此时见傅明华还肯与她说话,没有生她的气,顿时一颗心落回原处,颤声就道:
“奴婢,知道此时不该来扰了您,只是……”
说到这里,碧云抿了抿嘴唇,眼泪‘刷刷’往下落,身躯直抖。
银疏背叛了傅明华,当日她想杀傅明华,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而当初碧青、碧箩被傅明华放出府后,是碧云向傅明华提议,说是银疏此人性情温柔,话也不多,才使傅明华提了银疏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对她信任有加。
哪知银疏却遭容涂英收买,昨日险些将傅明华的命要了。
傅明华领了人躲进庄子中,照理来说容涂英的人不应该来得那样快的,可她最终仍是不顾主仆之情,通风报信,哪怕事后燕追赶来得及时,没有使她阴谋得呈,但碧云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便自责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经此一事之后,傅明华早产,幸亏最后母子平安,不然她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说了,银疏的事,我也有责任。”
傅明华摇了摇头,她在庄子中时就猜出了银疏恐怕是背叛她了,当时一直没说,不过也是担忧银疏还会有后手,同时也想趁其不备,反杀了她罢了。
哪怕昨日燕追不来,她也能给银疏一个教训的。
碧云听了这话,低头抹着眼泪。
她性情温柔内向,经此一事,将来怕是会大受打击的。
只是这桩事情,旁人无论如何开解,也得需要她自己来想通。
碧云坐了一阵,薛嬷嬷送了汤品进来,她才由人扶着出去了。
这一夜的功夫,不少人接连入狱。
洛阳之中,人人自危。
与容涂英有染的大家世族、官员及皇亲国戚,大半入狱。
天明之时,弥漫在洛阳各大街道的雾气,都仿佛带着血腥气。
早起的侍人已经在洗刷宫墙城池了,昨夜容涂英领兵入宫,不少人死于玄武门前,一夜之间,干涸的血迹用了许多清水仍是难以冲洗干净。
年迈的长公主已经跪在宫门外一宿了,定国公府的人都在。
得知容涂英事败,薛晋荣被拘的那一刻,长公主便险些睁着眼睛昏死过去,由彭氏扶了,全家老小都跪在宫外等着皇帝接见。
这一刻心中凄凉的,并不止是定国公府一家罢了。
宫里的容妃仿佛已经被人遗忘了般,她没有等来嘉安帝处罚她的旨意,却得知了女儿云阳郡主的死讯。
当日云阳郡主曾闯了那样多祸,容妃数次三番都难以容她,甚至好几次都欲对女儿痛下杀手。
可当时的燕玮没能在她最恨时死去,反倒命大活了下来,如今死在了郭翰手中,容妃却觉得痛苦难当。
她不是第一次失去女儿,当年小公主夭折时,兴许怀孕时就不顺的缘故,她对小公主之死虽然难受,可也不至于如今一般,痛得似是遭人挖心剜肺似的。
事已至此,容氏已经成了败局,容涂英伏诛,黎媪曾使了银子探听过,容涂英的首级都已经被人挂在了墙头。
听说容涂英也是被郭翰枭首,首级也是由他带回城中的。
得知容涂英已死,容妃才真正的绝望了。
“娘娘,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黎媪跪坐在地上,眼带绝望。
容妃扯了扯嘴角,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以前不信因果报应,如今才知,因果报应,果然是存在的。”她坐在椅子上,又是哭来又是笑:
“当年的我与皇上往来,气死郭瑾睿,使郭家忍气吞声。”
如今她的女儿,容涂英却都死于酉阳王府郭氏后人手中。
若当初凡事留一线,并没有因为担忧燕玮,而欺人太甚,将郭家逼迫太过,如今结果会不会又有不同?
容妃想到此处,勉强扯了扯嘴角,黎媪抹着眼泪,哀求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