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侍郎顾秋实、裴敬……令他们即刻前来秦王府,共赏二王墨宝。”
傅明华说完,看了满头大汗的侍人一眼,微笑着问:
“你可都记牢了?”
那侍人牙齿撞得‘咯咯’作响,心中默念了一番,才应了一声:
“奴记住了。”
“取秦王府牌令出府,我会让碧云领两个婆子,跟在你身后,若有谁敢拦你下来,我便入宫,王爷不在洛阳,一个妇道人家,莫非想要赏幅画,还要看洛阳诸位大人脸色了!”傅明华温和的说完这话,叮嘱侍人道:
“若有人拦你,就将我说的这些话,源源本本说给拦你的人听。”
“奴遵令。”
傅明华的声音温柔,并不因为如今情况不利于她而焦急担忧,失了分寸似的。
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大大的安抚了惊惶不安的侍人。
那侍人应了一声,傅明华才转头看着碧云,目光渐渐便更温和了:
“碧云,你怕吗?”
她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容涂英借凌少徐之死而大作文章,欲将秦王府兵力架空的举动,使得她无人可用。
燕追在外拼博,洛阳这里她便不能再让燕追来担忧。
至少她不能做到与燕追并肩而战,却也要尽力为他扫平一些后顾之忧。
这样的时刻看起来险急,可若渡过了,回头来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今时今日,容涂英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候,她能信的人,也就是在梦中的‘傅明华’落入险境时,却仍对‘她’忠尽耿耿,不离不弃的丫头们了!
“奴婢不怕。”
碧云抬起头,用力的摇头:
“稍后奴婢便领了人,跟在吴旭之后!您放心就是了。”
傅明华看了她半晌,缓缓点头。
这一刻碧云的脸,与梦里那个得知‘主子被许与陆长砚’时,一心一意要回江洲谢家为‘她’搬取救兵时的‘碧云’的脸重合,傅明华目光越发柔和,叮嘱她:
“若是遇着有人拦路,实在不必硬碰硬,话一说完,仍不许过,便即刻退回来。”
碧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宫中崔贵妃跪在紫宸殿前,雨水泼下来时,将她浑身都浇透了。
黑压压的天空仿佛此时要将她跪得笔挺的身体压垮一般,她却倔强的不肯认输。
黄一兴匆忙出来,撑了伞站在她身旁,跺了跺脚:“老奴的娘娘嗳,皇上此时收到了西京密报,实在是没有空闲见您,您快些起来吧。”
“我的儿子要杀人,无需做这藏头露尾的动作,我要请皇上主持公道,非要将这背后包藏祸心的鼠辈揪出来不可!”
黄一兴看她一脸的坚定,无奈之下又叹了口气,想起昔日宣徽殿门前,秦王燕追端起他斟的那一杯茶,喝过的那一口。
“罢了罢了。”半晌之后,黄一兴眼中的犹豫之色变得坚定,他咬了咬牙,以眼神示意一旁的程济将自己手中的伞接了过去,自己则顶着大雨,一路抱着头朝台阶下急奔而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身影渐渐消失在宣徽殿的大门前,跪在雨中的崔贵妃见了这样的情景,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您这又是何必呢?”
程济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他撑的伞几乎全遮在了崔贵妃的头顶上,自己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了。
崔贵妃挪了挪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冰凉双腿,刚一动,膝盖处便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她进洛阳多年,被困守在嘉安帝的身侧,就如傅明华所说,帝王的权衡之计中,朝里她的儿子越得势,後宫之中她便越不能出风头,不能如容妃一般与朝中大臣往来勾结,她得安份守已,才能保儿子步步掌权。
相较之下,容妃极为受宠,宫外又有容氏及容涂英依靠,是以如今燕信不过被封个蜀王,迁往封地,任个下州刺史罢了。
如今出事之后,她唯一能求的便是嘉安帝,崔贵妃也是想要向嘉安帝表明她唯有依靠皇帝的态度,在等着嘉安帝给她安份守已的回答。
“何必?皇上收到了西京来的密函,怕是忠信郡王府因凌少徐之死而发难了吧?”
崔贵妃冷笑了两声,身体微微颤抖。
这场大雨仿佛将洛阳的暑气一并卷走了,雨水顺着前方高高的宣徽殿的屋檐打落到台阶之上,顺着下方流淌。
静姑有些心疼的看她,却也知道崔贵妃的性格,不敢扶她起来。
她说的这些话不是说给程济听的,而是透过程济,说给此时坐在宣徽殿中的帝王听的。
“凌少徐才将死,西京的密函这样快便收到了!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巧合。”崔贵妃的声音夹杂在瓢泼大雨中,有些颤抖。
程济安静的为她撑伞,没有说话。
“我的追儿,虽不敢说是顶天立地的丈夫,但绝不会敢做不敢当的,此时他人在幽州,凌子徐却死于洛阳忠信郡王府,西京的密函如此快速便到了洛阳,这般巧合,谁知是不是有人与之里应外合,亦或是忠信郡王监守自盗呢?”
程济不说话,崔贵妃一个人似是在自言自语般。
宣徽殿里,嘉安帝握着西京传来的奏折,坐在书房的椅子中出神。
黄一兴在殿外站了半晌,风刮来细雨淋在他身上,他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整理了一番衣角进去了。
他亲自斟了杯茶,放到了书桌之上。
桌面十分整齐,嘉安帝望着手里的奏折,神情平静的模样。
事实上此时西京情况十分危急了,忠信郡王已在西京等地召集兵马,发布榜文,公布庶四子凌子徐死于秦王燕追之手,痛斥燕追十八宗罪名,请求嘉安帝严惩凶手,还忠信郡王府公道。
西京当地嘉安帝亲自任命的官员已经被杀的杀,押的押。
从五月二十九日起,西京城的城门便已经紧闭,折子呈送到洛阳几天,此时西京的情况较之发送折子之时,只会更加严峻,可是嘉安帝却不慌不忙,将折子随意扔到了桌上,转而捧起了那杯黄一兴刚刚才斟来的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