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贵妃说着此事,又觉得有些伤感,叹息了一声:“谁又不走这条路呢?紫兰殿中,传了消息出来,怕是就这几日的事了,已经在准备殉葬之物了。”
傅明华想起太后那张温和的脸庞,心里也不由有些伤感。
郑太后年纪大了,活到如今,也算是高寿,只是不知为何,傅明华却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你若得空,稍后也去瞧瞧,太后很喜欢你。”崔贵妃叮嘱着,傅明华点了点头。
“四郎这一次挨了打,怕是此事最终也是不了了之。”赶上太后这事儿,容涂英如今又正当权势鼎盛,哪怕明知容顾声是借崔四郎打的是自己的脸,但崔贵妃依旧得被打落了门牙混血吞。
这滋味儿并不好受,好在她自已调节了一番,仍是忍下去了。
“您不要担忧,这事儿我瞧着内里是有玄机的。”傅明华目光一闪,安慰了崔贵妃一句。
“哦?”
崔贵妃听她这样一说,不免便坐直了身体:“说来听听。”
“昨日我听府中的人说,同平章事李辅林与左仆射陈敬玄来府中寻了姚释。”
傅明华将握着崔贵妃的手放开,兴许是之前捉崔贵妃的手时,不小心染了她手上抹的香膏,有一丝在她指甲中,将那一小方指甲染得晶莹透明。
她伸了拇指指甲,轻轻的弹了开去:
“近来容涂英可谓是步步高升,与李辅林平起平坐了。”她含着笑,语气不疾不徐。
崔贵妃一下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容涂英与李辅林两个都是权臣,一个是嘉安帝新近宠臣,近两年来仕途一帆风顺,升官很快。
而另一个则是嘉安帝心腹,一向极得重用,在同中书省下平章事一职位上一坐多年,有功无过,战战兢兢。
若没有容涂英,杜玄臻将来退仕后,可想而知便是李辅林位进中书令,成为三省长官之一。
可正是因为容涂英,事情出了变故,李辅林自然被逼无奈之下,也倒向了燕追一侧。
“这可是皇上在给追儿送人哪。”崔贵妃喃喃自语。
可是嘉安帝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傅明华想起了惴惴不安的定国公府薛家,再念及容大夫人韩氏进来的动作。
容家既然看不上定国公府,又为何频频往上凑呢?阴丽芝在薛家的人示意下前来寻求自己帮助,定国公薛晋荣却又偏偏不肯放了那左领军卫府的大将军一职。
再想到容顾声打崔四郎,及前些日子燕信被封王,迁出了洛阳,前往封地……
“……母亲。”傅明华唤了想得有些出神的崔贵妃一声,问道:“近来容妃可曾召过容涂英之妻高氏入宫?”
崔贵妃回过神来,问道:
“你是指什么时候?”
“今年以来。”傅明华应了一声。
崔贵妃看她神色凝重,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见过,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二月初,一次是在前几日。”她说完这话,又问:“可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事了?”
“两次都是在四皇子封王之后。”傅明华眉心紧皱,喃喃道:“现如今,皇上的心,您也应该是明白的。”
嘉安帝对于燕追格外相看,燕追封了秦王,如今却未迁出封地,反倒任的是幽州牧。
相较之下,燕信被封蜀王,虽说也是同品阶为王,可一个国封号为秦,一个则是蜀,已经高下立见了。
容妃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看不出其中的弯道呢?
但从如今的情况看来,容妃一党还并未死心,怕是这一切种种,只是为了临后反扑。
崔贵妃在心中细细一思量,顿时脸色一变,忍不住站起身来:
“她如此大胆吗?”
说话时,音色俱变。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太后病重,恐怕命不久,燕追将在外,又在幽州,天长路远,若是洛阳有事,怕是来不及回来。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敢?”
洛阳官员,虽说已有一部份倒向了容家,可仍有一批忠于嘉安帝的心腹在。
更何况洛阳军卫之中,更是直接受命于嘉安帝的。容家就是胆大包天,又怎么敢呢?
“此次殴打四表哥的,就是受容顾声指使的金吾队吧?”
傅明华语气轻柔,听在崔贵妃耳中,却如电闪雷鸣似的。她接着又道:
“容家有意逼定国公让出左领军卫大将军一职。”
崔贵妃已经早就听说过容大夫人韩氏当众提及想将女儿容七娘嫁与定国公夫人彭氏所出的小儿子,结两家秦晋之好,当时也曾怀疑过,但她没有想到,容家的胆子会这样的大。
“怕是容家打的主意,要么是逼薛晋荣倒向其一侧,为其所用。要么便是逼薛晋荣让出手中权柄,使他们的人好接手。”
左领军卫掌的是皇城一侧安全,如今十六卫所中,金吾卫怕是已经被容涂英所拿下,左领军卫若落入他的手中,十六卫便已去其二了。
可是容涂英胆敢谋划此事,余下十四卫所中,除了只忠于嘉安帝的南北衙禁卫之外,剩余的十二卫里,怕是也有一些人与容涂英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了。
哪怕就是他仍未得呈,可既然他要成大事,必定会有所安排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金吾卫的人怎么敢?”
崔贵妃眯着眼,想到那后果,便浑身哆嗦。
“张巡他们不要命了吗?”
张巡是金吾卫所大将军,位高权重。
若洛阳守卫大半都被容涂英握权在手,到时怕就是嘉安帝也要睡不安稳的。
唐代的兵制,大多镇守四方,维护大唐安危。
容涂英要是胆大包天,收买诸卫所为他所用,嘉安帝若是被害,到时各地王侯哪怕是起兵勤王清君侧,怕是都来不及了!
“当日西都侯府嫡女苏氏嫁卫国公府世子那日,我在路途遇见容涂英,护送他的就是金吾卫。”当时金吾卫十分嚣张,若不是后来傅明华打压了其气焰,怕是当日也要吃闷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