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朝请郎,钱世充吧?”
傅明华好似记得贺大娘子曾提及过此事。
杨氏便更兴奋的点头。没有什么比说起这些家长里短,对方却能给自己回应更激动的事了。
“她父亲病得不成,据说家里嫡母也不管不顾,于是嫁人之后,每日奔波回去照顾其父,颇有贤名,可惜前两日,死在了路途中,说是瘦得一把骨头似的。”杨氏‘啧啧’出声,“她父亲未死,她倒先去,据说老父哭得厉害……”
傅明华眼角直跳,皱了眉,神情严厉的看了杨氏一眼:
“府中如今是谁在主持中馈?”
她简直是不务正业,旁人家的热闹她瞧得有趣,自己家里却不管不问的。
杨氏便一脸茫然之色,只是听她问得严肃,便怯生生的道:“是,是弟妹……”
唤起这‘弟妹’,杨氏比面对傅明华时更没底气。
钟氏比她大了一轮有余,她的年纪便当钟氏女儿一般,看到这个妯娌时,实在摆不出‘二嫂’的体面来,反倒处处被压制。
“如今府中父亲的庶女中,明珠、明纱已经出嫁,可是稍小一些的明薏、明澜等仍待字闺中,你该忙的是这些事!”傅明华伸手抚额,杨氏便脸色一红,才点点头:“我知道的。”说完又低声下气的道:“回去之后我便物色。”
她这样又能物色得出来什么好的?傅明华想着付嬷嬷,便有意让付嬷嬷跟在她身边查看一番。
付嬷嬷帮傅明华打点的是一些田庄及府中内宅收支等事,又是谢家出身,见过世面,看人怕是比杨氏看人准得多。
杨氏都点头应下,想了想,似是忆及一件事,又笑道:
“对了,说到五娘子,她快回洛阳了呢,随都乐侯府严三郎一道从山西同来,说是要在洛阳住上一年,以参加明年的春闱。”
傅明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傅明纱的消息,闻听此言,便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
杨氏这个人,自己说得来劲儿,也不管傅明华有没有回应,便一股脑的说了半天,直讲得口干舌燥,茶水也喝了好几盏。
虽然碧云等人一开始也不大见得喜欢她,但有她来了,听些趣事儿打发时间,府中竟然大半日时间都热热闹闹的,好几回那痴态还惹得傅明华都笑了,末了也对这位二太太有些另眼相看。
临走时傅明华看她仍旧粉嫩的脸颊,不由吩咐碧蓝去取几件珠宝首饰,她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
“下回旁人的东西可不要收了。”
“嗳!一定听您的。”杨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看得傅明华又抿唇笑,让人再呈了些瓜果点心来,大半都进了她一个人肚子,末了才欢天喜地带着东西喜笑颜开的走了。
“您好像并不讨厌二太太。”
碧云扶了傅明华回去,看她颇为愉快的神情,问了一句。
傅明华就点了点头。
她这样沉默的性格,其实也是喜欢杨氏那样唧唧喳喳的性子,开始还装得住,一会儿便露了形,热热闹闹的,旁人不搭腔她也说得来劲儿,“仿佛将府里都要吵得闹热了起来。”
碧蓝也背过了身去笑,半晌才擦了眼泪转过头来:
“若您喜欢,将来多请她请来陪陪您倒也是。”
一整日时间说说笑笑的,仿佛连燕追离去的愁绪都被冲跑了。
时间一晃到二月十六,容涂英续弦的日子便迫在眉睫了。
只是他再次续弦,行事也不高调,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容涂英如此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做什么样的事。
婚礼一切从简,当日席开不过十六桌,前往的都是些亲近的勋爵,并没有铺张,事后极得嘉安帝赞许,认为其性情谦恭,勤俭节约,当为国之表率。
皇帝在早朝之上一夸赞,便有容涂英一党竞相上前夸赞,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嘉安帝将其提拨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李辅林共事,迈入了半步丞相之位。
下了早朝,王植岁等人一脸晦气,相较之下苏颖等人则是扬眉吐气。
秦王走后,仿佛洛阳的空气都格外的明媚。
二月底,西京华州府尹孙好被人刺死在潼关,事发之后捉到了一对张氏兄弟,上报西京太守之后,判其兄弟斩首,将案件送往洛阳刑部受审。
因为死的是朝廷命官,哪怕孙好只是个府尹,却依旧引起了朝廷的重视。
朝堂之上,大理寺卿段正瑀慷慨激昂:
“皇上,此案由臣看来,结果无可厚非。张庸、张固二人该当处以斩首之刑。诛杀朝廷命官,此乃大罪。”
金殿之上,嘉安帝手握成拳,撑在雕龙椅子扶手之上,戴着通天冠的帝王威严、肃穆,让人不敢直视。
唯有黄一兴发现了好像皇帝在发呆,朝中段正瑀正愤愤请奏,皇上的心思却好像已经飞远了。
“……形迹恶劣,若不杀这两人以敬效尤,将来唯恐……哪怕此二张氏,乃是前……之后……”
“大家。”黄一兴轻声提醒了一句,嘉安帝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黄一兴看他脸色,便心中一个‘咯噔’。
嘉安帝伸了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发出‘咔咔’的声响来,打断了大理寺卿段正瑀的话,诺大的朝中一片死寂。
“上明怎么看?”
他仍敲击着手指,众人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随着皇帝的话,又将目光转到了新晋同中书门下平章容涂英身上。
“皇上,依臣看来,段大人所说,也着实有理。张庸兄弟二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以敬效尤才是。”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容涂英说了这话,偷偷抬起眼皮打量嘉安帝的神色,见他神情平静,不免皱了皱眉头。
为首的中书令杜玄臻眉峰一皱,随即又松展开来。
“再思。”嘉安帝又问了一句,容涂英的脸色顿时一变,只是随即又恢复常态。
“皇上。”被点到名的同平章事李辅林上前一步出了列来,想了半晌,开口说道:“臣依稀记得,十二月时,皇上曾训斥华州府尹孙好,认为其养女不教,行事荒谬,意图以下犯上,认为其德行、教养,都不匹配任华州府尹一职,不知可是臣年迈昏庸,已经记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