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追就像是着了魔,将自己说过的话,与傅明华说的话细细回忆推敲,总怕有一句漏了。
“所以事隔几年,我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都还记得。”
燕追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可是却在傅明华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转过身来,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有些无措的望着燕追看。
燕追微笑着与她对视,看到她眼中的茫然,便又笑了笑,低头亲了她一口,问道:
“怎么了?”
她嗓间有些干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
他又问了一声,见她不说话,又亲了她一下:“不说话,我就亲着不放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碧云等人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早就退出橱间,站在纱橱外头等候吩咐。
“三郎……”她不知要怎么说话,只是软软的唤他。
燕追却单手将她抱得更紧,研墨的手动作不停:“元娘,你勿需感到内疚。”
话虽是这么说着,燕追眼皮垂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幽光:“我爱你,喜欢你,并不会要求你同样如此来对我。”他说了这话,又认真的道:
“我向来做事,必求回报。但凡事都会有个意外,你就是那个意外。元娘,我喜欢你,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的。”
那时的她还未出嫁,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她仍是品性高雅,并没有受他引诱。
可是她却不知道,越是如此,他就越冲动。
他那时年纪不大,又爱她,自然想与她亲近,哪怕再三克制,可每当碰触到她一些,她是羞涩,而他也是心跳剧烈。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不由更软,靠了燕追,目光里含了温柔:
“我不内疚,只是觉得我太笨了,没有早些明白三郎的心意。”
反倒怕他、躲他,视他如洪水猛兽。
她一直以来自诩聪明,却有时又觉得情之一字,又开窍颇晚,此时想起婚前两人相处情景,再想起他说驿站之中,自己走了,他却坐到了天黑,便有些心疼。
“当时不明白,现在明白也不晚。”燕追握了她的手,将宣纸一推,又去取了笔,认真的放进她掌中,自己也伸过去握紧了,沾了墨汁才道:
“要写些什么?”
傅明华心中难以平静下来,还没说话,燕追又看了她一眼:“那时我相思如狂,你却让人给我送了一瓶治伤的药来。”
如今提及此事,他不由啼笑皆非,这真是天大一个误会。
傅明华的脸‘刷’的一下便变得通红,她不敢去看燕追的眼睛,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此时成婚之后,她自然知道当初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当即燕追哄她做什么,也不挣扎反抗了,什么不对劲的要求都先答应了下来。
他握着她的手,写着给江洲里江嬷嬷的信。
冬日里坐在他的怀中,温暖又带着几分舒心。
月上东楼,闺房溢香,同盖鸳鸯被,共睡珊瑚枕,帏幔挂翡翠,床旁琉璃镜。
屏风外透了点点烛光,帐内佳人罗衫轻解。
第二日傅明华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碧蓝好几次都觉得她那目光看得人心中似有猫抓一般。
崔贵妃让人为她送了些毛皮与布料过来,是杨复珍亲自送来,说是崔贵妃得了嘉安帝的赏赐,便拨了一半,让杨复珍送到了秦王府中。
傅明华又问起燕骥,杨复珍便苦笑:
“九皇子受了伤,使如触了太后逆鳞一般。”
嘉安帝都被太后发了脾气,知道燕骥受伤了,自昨日回来之后,皇帝向太后请安,太后却连他面都没见,更别提旁人了。
杨复珍低着头,与傅明华小声的说道:
“如今容妃娘娘还跪在紫兰宫,说是负荆请罪呢。”
燕信闯了祸,总该要有人来为他背锅。
子不教,在皇家里,自然不该是父之过。
傅明华赏了杨复珍,他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进了宫里一趟,到了蓬莱阁,崔贵妃拉着她便道:
“元娘可算来了,这两日太后气性很大,连膳也用得不多。”
她年岁不小了,近来天气又冷,却偏偏除了去见燕骥,谁也不肯多见,余下的时间就是留在紫兰宫中的佛堂内,说是要为燕骥祈福,盼他下次狩猎,不要再如此多灾多难了。
太后是在用这样的举动,发泄心中的怒火。
任谁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孙鼻青脸肿,一张脸被打得都险些认不出来的惨况时,都会如太后一般火冒三丈的。
“太后对你另眼相看,稍后得空,你去瞧瞧,说不准太后就见你了。”
崔贵妃这个生母都被太后牵怒,不肯见她。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向紫兰殿行去。
昨日还听杨复珍说容妃跪在了紫兰殿前,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傅明华进宫太早,并没有发现容妃。
反倒是宫人通传之后,不多时温新出来了,微笑着唤她进去,太后肯见人了。
紫兰宫里的宫人脸上露出喜出望外之色,忙将傅明华迎进宫内。
宫中南面有一侧佛堂,穿了一身青色长袍的太后此时正坐在堂中,等着傅明华前来。
她头发只是以紫檀木钗绾了起来,脸色平静,看着傅明华过来时,平静的道:
“他们总担忧我如何,劳师动众,跪的跪,求的求,元娘,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是来与祖母说说话,顺便陪您看通好戏的。”
傅明华一不提燕骥的伤,二不说求太后宽心,三不是表孝心装模作样,太后愣了一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
她的目的如何,傅明华算是看出来了。
燕信敢算计她的心尖子,可不是容妃跪一跪便能抵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