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尚书省下右仆射苏颖,忠信郡王府的人听他提及世子之死,个个情难自已,不由低头抽泣。
忠信郡王面目阴沉,将悲痛强忍于心中。
“依臣看,这个死法,倒是跟……”苏颖仿佛发现了什么。
傅明华眯起了眼睛,向燕追看了过去,他脸上带笑,眉眼间却全是森然之色。
容涂英也仿佛想起了什么,冷冷瞪了苏颖一眼,他话说了一半,看到容涂英的神情,虽不明就里,但仍是皱着眉,闭了嘴。
嘉安帝眼皮垂了下来,挡住了眼里的神色,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苏颖话说了一半,既不说话,却有人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皇上,这个死法,倒是跟行宫里今日被发现的孙氏有些相像。”
说话的是大理寺少卿韩墉,今晨孙十一娘死在了行宫之后,他当时亲自前去查看了过。
孙十一娘的死法,与此时的忠信郡王府世子十分相像。
两人死状都是一样的惨法,她被人割断了半边脖子,血洒得一屋子都是。
她房间只有她死后挣扎出来的凌乱,但诡异的是,她却根本没有挣扎,仿佛没有防备的就被人杀死了。
临死之前因为爬过的痕迹,估计是想要求救,半边脑袋往一旁歪,越发显得可怕了。
此时世子的死状,让韩墉想起了孙十一娘,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落到了燕追身上。
众人都仿佛想到了什么,也朝燕追看。
只是忠信郡王府的世子也就算了,但孙十一娘只是个舞伎,地位低贱,与秦王之间如有云泥的区别,秦王又有什么原因与理由杀害她呢?
群臣神色各异的时候,燕追缓缓骑着马,朝这边靠了过来。
他满身鲜血,之前手起刀落砍杀野猪时的狠辣颇为让一干臣子对他有些敬畏,他看着韩墉,直将韩墉看得额头冷汗涔涔,双腿抖动了,燕追才微笑着抬起头来,朝嘉安帝身后的郭翰看了过去。
郭翰被他一看,嘴角边露出极浅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燕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只是眨眼时间,他将眼神挪开之后,落到了嘉安帝身上,笑着说道:
“说到这孙氏,臣倒是知道一桩旧事。”
他神情平静的开口。
在众人俱都怀疑孙十一娘是他所杀时,他平静得有些反常。
虽说秦王身份特殊,孙十一娘就是死于他手中,也不过是死就死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名声也是不大好听的。
容涂英本该借此机会大作文章,可不知为何,一向老奸巨滑的容涂英却装聋作哑,甚至制止了苏颖之前要说的话。
苏颖等人心中疑惑不解,容涂英却是暗道不好,他防燕追已久,与燕追数次打交道,却数次在他手上吃亏。
多来几回,自然更加谨慎。
上过燕追当后,忠信郡王府世子死于何人之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哪怕嘉安帝并未让此事盖棺定论,但众人心中都有杆秤。
忠信郡王府的世子伤口与孙十一娘如此相似,那一刻容涂英心中其实也是怀疑孙十一娘是死于燕追之手的。
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及时制止了苏颖的说话,听到燕追说起‘知道一桩旧事’时,容涂英终于是想起有什么事不对劲儿了。他抬起头来,目光阴鸷看了一眼燕追,下一刻燕追开口说道:
“臣听到姚先生说了一桩趣事,说是先前逆贼李彦辉之弟李彦安,仿佛是与这孙氏坊中的舞伎之流交好?”
众人听了这话,各有所思,有些人还没明白过来燕追这话是何意图时,傅明华抿唇而笑。
她算是知道燕追折了这样大一个圈子,又故意射杀世子却态度模棱两可,就是为了引人点出此事的。
只是她倒没想到昔日早死的李彦安与孙十一娘交好了。
想到昨夜里孙十一娘那奇怪看自己的眼神,此时想来便不奇怪了。
若她与李彦安之间有情,外传李彦安死于自己之手,她怕是恨自己的。
舞伎身份低微,孙十一娘与李彦安相处之下,委身于他,与他情深,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
李彦安只是逆贼之弟,旁人是不会为他说话的,但有一个人却不一样。
傅明华转头去看云阳郡主,燕玮此时气得脸都红了,尖声叫道:
“那只是一个娼妓罢了!”
孙氏虽有名气,但地位低贱,若有贵人想要春风一度,也是常事。
云阳郡主听了燕追这话,浑身直抖,却不相信李彦安能舍了自己去碰一个孙十一娘,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有什么不可能的?”
燕追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容妃暗道不好,燕玮已经斩钉截铁道:
“绝对不可能!”
她觉得燕追是在李彦安死后,仍在试图抹黑李彦安的名声。
“我与二郎,时时相见,他怎么可能会与一个娼/妓往来?”
燕玮与李彦安之间倒是颇有几分深情,此时根本不相信燕追所说。
她这话一说出口,当着众人的面,容妃只恨当初药下得太少,容三娘都死了,燕玮这个祸害却活了下来。
朝臣知道公主养了面首,与人偷/情是一回事,可她自己当众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还是当着郭家的人面!
辽阳中都督郭英父子之前才对嘉安帝有救驾之功,父子俩奋不顾身,挡在嘉安帝面前,此时正是郭家即将要渐渐复起的时候。
容妃深吸了一口气,指甲都掐进了肉中。
她为燕玮寻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若她将来安份守已,一辈子荣华富贵,燕玮偏将她一片心意掷在地上,此时还丢人现眼。
容妃嘴角抿了又抿,心中恨得无以复加。
燕追却连多看一眼燕玮都觉得是十分浪费自己时间的事,燕玮自以为是,却不知在不珍惜她的人眼中,她也就是与娼/妓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