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下,燕骥原本摔下时便受了伤,此时马的动作更是加重了他的伤势,他能感觉到脚踝那里钻心的剧痛,腿骨怕是也骨折了。
只是燕骥却并不哭,情况的恶劣没有使他吓得肝胆俱裂,反倒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彪悍血性。
他伸手胡乱抓摸,摸到了之前燕追扔在草丛中丢给他的一把匕首。
此时黑面郎冲了过来,他此时听不到众人的声响,只能听到自己急促如鼓点般的心跳,野猪的嘴离他极近,鼻孔喷出的气息吹到他的脸上,他能看到寒光闪烁的獠牙。
下一刻燕骥举起手里的匕首,不要命似的往猪的眼睛、脖子处送。
野猪临死时的反扑伤了他,但他依旧不畏不惧,下一刻有凌厉的风响声传来,燕骥脸上全是鲜血,有被野猪撞伤,也有猪血。
燕追将刀送入猪的脖子,这庞然大物才哀嚎了几声,脚步踉跄了几下,半晌之后,才摇摇晃晃的支撑不住,‘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三……”
燕骥张了嘴,燕追一手提着滴血的长刀,弯了腰低头将手绕过他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猪,我杀……的……”燕骥喘着气,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鲜血渗入他的眼睛鼻孔,顺着脸往下巴滴落,他喘着粗气,有些骄傲:
“三嫂……”
燕追一听这话,脚步顿了顿,险些将他摔到地上。
“鹰……鹰……三嫂……我……”
他连话都说不大清楚,燕追在他耳旁冷笑:
“猪是我杀的。你要的鹰,我送了!”
燕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燕追却仍猜了出来,燕骥听了这话,可不管他们谁送自己的鹰,但总归是早就想要的鹰到手了,也就放心的靠在了兄长的肩膀上。
朝臣看着半抱了九皇子的秦王缓缓踩了染了鲜血的草地走来,这一刻容涂英的脸色十分难看,望着燕信的目光中带着厌烦。
他与容妃算计得哪怕是再仔细,可燕信依旧烂泥糊不上墙。
为了今日,他费心尽力,却为人做嫁衣裳,燕信的无能懦弱,硬生生的使得苦功他们做了,功劳却被燕追得到。
容涂英咬紧了牙,才能控制着自己不让人看出异样。
燕追与燕骥两位皇子性情骁勇彪悍,燕追展现了他强大的武力与冷静,危机关头,挺身而出,保护皇上。
至于年纪稍小一些的燕骥,则也表现出异样的勇敢与坚强。
众臣心中各有所思,中书令杜玄臻脸色暗淡,他怕是已经猜出了嘉安帝心中的想法了。
崔贵妃看到燕骥被燕追扔上了马背,连忙驱马赶来,傅明华紧跟在她身后,燕追站在马旁看她。
两夫妻目光一旦交汇,燕追冲她露齿一笑,刚刚撞向嘉安帝的黑面郎中,他一人便斩了三头,血浅了他一头一脸都是,身上衣裳也脏了。
他这模样与之前雍容华贵的样子不同,但傅明华却看得眼珠都不眨,眼中露出热烈的神彩。
此时的燕追在她心里却不比任何一个时候更差,他斜靠在马旁,一手还提着刀,可是她却想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才好。
他挥刀时的风姿俊朗,此时鲜血淋漓的他更让傅明华直观的了解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又为自已放弃了些什么。
杀了三头黑面郎他便已经是这副浑身如被血泡过的模样,可以想见,他在鄯州与吐蕃征战、平定简叔玉叛乱,及除李彦辉、定幽州时经历了什么。
他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可思议,所以他弃魏敏珠而娶了自己,宁愿走的这条路并不平顺,却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半分端倪。
她想起那一年,因为被白氏迁怒而赶到龙门山外的庄子,遇到燕追时,他伤得走不动路的模样。
可是那时的他伤得虽重,却依旧收拾得低调得体。
那时的她对他还有很多防备,未曾想过其他,自然也想不到那会儿他身上的伤,和他心里的事。
傅明华目光柔软,驱着马朝燕追走近,此时没有人阻拦她,燕追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他有预感,仿佛有什么情况在变了。
傅明华的目光里好似多了一些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她走得近了,俯下身来,取了帕子替他擦脸上的血,柔声的问:
“伤着了没有?”
燕追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重重的按到了自己脸上。
郭翰父子都受了些伤,郭翰是驱马撞上野猪时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踝骨头。
至于郭英,虽说野猪在撞向他时,便已经被燕追砍死,但一头猪沉重异常,撞过来时依旧是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此时正轻声的咳着。
“朕的儿子,实在很好。”
嘉安帝目光落在趴在马背上还在大口喘气的燕骥身上,借着燕骥,实则是指燕追。
容妃的脸色如纸一样的白,抿紧了嘴唇,冷冷的盯着燕信看,此时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一惯的冷静在发生今日这样的变故后,实在是维持不住了。
费心尽力的谋划,结果却是平白便宜了他人。
燕信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望。
自己为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算计了一切,却独没算到自己的儿子会是这样。
容妃心里涌出几分苦涩。
无论是当初在与郭家的病秧子郭谨睿定亲,还是后来进了宫里,面对崔贵妃等人的刁难,当时尚未故去的皇后算计。
她这一生,经历过不少风浪,可都一一渡了过来。
当初她被容三娘母女夺宠时,得知被傅明华算计的时候,有愤怒,有狠毒,却从没像现在这般,感到心里有些苦涩。
燕追此时虽然舍不得傅明华温柔的目光,但此时并不是两人说话之时。
更何况此时他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将傅明华染了血的帕子塞进怀中,燕追翻身上马,另外有一大群野猪仍被士兵围困住,这里是西京忠信郡王的地盘,他之前撞燕骥那一下,若说无心,怕是傻子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