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升抿了抿唇,收敛了脸上的笑,回头去看,就见到忠信郡王朝燕追这边走了过来。
忠信郡王年近五旬,身高七尺,身材壮硕,留了钢刺一般的须髯,面皮微白。
他走到燕追桌案前时,深深看了燕追一眼,也不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姚释皱了眉,燕追似笑非笑,就连坐在对面与崔贵妃说着话的傅明华都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转了过头来,望着这边看。
崔贵妃想要起身,沉声道:
“他想要干什么?”
只是她还没站得起身来,傅明华便握了她的手,使她无法起身,一面还伸手借着抚髻的动作,小声的道:
“您不要着急。”
另一侧容妃饶有兴致,望着这边,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不知为何,傅明华便想起了年初为傅侯爷及白氏践行之时,前往长乐侯府的马车上与燕追说过的话。
他想逼忠信郡王谋反!
从此时容妃的神情来看,忠信郡王的某些举动,怕是与容氏一党脱不了干系的,她与西京凌氏勾结了,想要借忠信郡王这把刀?
傅明华眉心微微一颦,又松了开来。
对面忠信郡王盯着燕追看了半晌,众人都住了声,发觉有些不大对劲儿望着忠信郡王及燕追这边时,忠信郡王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将身体弯了下来,向燕追行礼道:
“秦王。”
燕追跪坐于席案之上,目光落在对面,对忠信郡王的招呼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这样的目中无人,让忠信郡王眼里露出阴狠之色。
倒是徐子升面色凝重,姚释虽然坐着没动,但忠信郡王看得出来,若自己有个风吹草动,他必会暴起而将自己治服。
“昔年曾听说姚先生除了文采,武术造诣也极高,听先父曾言,太祖当年也是赞叹有加,若得了空闲,哪天斗胆向姚先生讨教几招?”
忠信郡王咧了咧嘴角,眼里闪过腥红,出言挑衅道。
姚释低头轻声的笑。
他虽然没有勋爵地位,官职也低微,但面对忠信郡王时,却不见丝毫狼狈畏惧之相。
忠信郡王的脸色随着姚释的笑声,渐渐的阴沉下去了。
“我说了什么话,十分好笑?还是姚先生眼里,看凌某不上?”
他是成心过来找茬,燕追坐直了身体,将上半身微微往后仰,收回了望着傅明华的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忠信郡王看。
姚释也就拱手笑道:
“不敢。”他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隐隐带着傲色,忠信郡王阴沉沉的笑了两声:
“有其主必有其奴,看来你也唯有秦王才能驱使得动了。”
他语气轻慢,带了几分轻蔑与羞辱,坐在姚释一侧的徐子升虽然聪慧,但年纪尚小,不大能沉得住气,听了这话气得额头青筋都绽了出来。
姚释却仍笑意吟吟,点头道:
“我自投王爷身侧,自然便许王爷驱驰。”
忠信郡王冷笑了好几声,这下旁人都听得出来他来者不善,容涂英眼里露出异彩,转头看向这边,就连之前如雅竹般的杜玄臻都转过了头来。
“你有什么意见?”
燕追缓缓站起了身来。
忠信郡王身材高大,足有七尺,但燕追比他更高一些,身长七尺八寸,虽不如忠信郡王壮硕,却又高峻绝伦,低头居高临下望着忠信郡王看时,呈玉山倾斜之势,顿时便将忠信郡王气势弹压住了。
“不敢有意见。”忠信郡王连连摇头,神情有些狡诈:“只是秦王得姚先生之助,如虎添翼,难怪至今任幽州牧,臣是来恭喜王爷的。”
他之前看似莽撞粗鲁,实则粗中有细,为人算是精明,不可小觑了。
“只是姚先生如此忠义,又颇有傲骨,当初太祖数次请姚先生出山,姚先生却都婉拒了,却甘愿追随您,想必外分泌定是有过人之处了。”忠信郡王夸奖道,燕追挑了眼角,斜睥着他看。
这目光激得忠信郡王神情阴沉,却又很快微笑着道:
“不过臣倒是有些好奇,若皇上有事,姚先生是应还是不应为好?”
他说了这话,殿中顿时十分安静。
崔贵妃的眼中燃起了怒火,容涂英捻着胡须,以袖半掩了脸上的神色,也不出声,看着忠信郡王挑衅。
燕追突然轻轻的笑出了声来。
众人都十分安静的时候,他这一笑,便使得一群人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殿外岐王妃在低垂着头,竭力想要掩饰着脸上红肿的魏敏珠扶持下进来,一进来便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只是却不好多问,忙示意魏敏珠扶着她落了座,转头向傅明华微微一笑,不出声了。
魏敏珠看起来老实了许多,傅明华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也不抬头,与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相较,仿佛换了个人般。
只隐约瞧着脸有些红,似是换了妆。
岐王妃倒是好手段,出去一趟,回来魏敏珠便老实了。
她轻轻勾了下嘴角,随即目光又落到了燕追身上。
他仍在笑,那笑声低沉,带了讽刺,如醇酒般:
“我竟不知道,西京之地如此之闲,莫非忠信郡王没有事干了?”
燕追笑声一歇,从桌后绕了出来,朝忠信郡王逼近。
忠信郡王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正要说话,燕追并不低头,望着他看。
这样的动作已经是十分不将人看在眼里了,从忠信郡王的角度看过去,燕追目光低垂,鼻梁极高,刀削斧刻似的下巴仿佛冲他扬了起来似的,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任凭忠信郡王城府再深,依旧不由被燕追这样一个举动所激怒了。
“王爷此话……”
只是忠信郡王话未说完,燕追紧接着又道:
“皇上要寻谁谈话,姚释受谁驱驰,与你有什么相干?在其位,谋其事,皇上愿将西京兵权,交到忠信郡王府手中,是看在当初老郡王忠心耿耿的份上,而不是让你有了闲心来指东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