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侧容涂英知道这消息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除了怒火中烧之外,他还有些惶恐不安。
事情脱离了他掌控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彦辉不是选择上书嘉安帝,为李彦安讨回公道,却是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反了燕唐。
他杀了朝庭安插在莫州的通判张洪,宣布反唐,此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消息是苏颖连夜送入容府,容涂英当即便将他以往最爱拿在手上把玩的佛珠生生扯断了!
那珠子散落了一地都是,有些弹跳起来又落回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
苏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容涂英那张可怖的脸孔。
“元甫反了?”
容涂英阴测测的问。
苏颖便点了点头,谨慎道:“他杀了张洪,又禁了莫州太守罗琼……”他顿了片刻,才小声道:“却独没有杀容顾君。”
容顾君是容涂英的侄子,是他大哥的嫡长子。
在莫州任都护府任都护一职,此职向来由宗室之人担任,有安抚监督地方刺史之职。
李彦辉杀了朝廷的人马,却独没有动容府的人,如此一来不由令容涂英大感头痛。
他有些惶恐。
李彦辉是他的人,由他一手提拨,如今李彦辉反唐,他几乎可以想像明日朝堂之上,将会面临多大的风浪。
更有甚者嘉安帝不会再信任他,甚至会对他处处打压。
他鼻翼不住扇动,神情阴晴不定。
“现今怎么办?”苏颖问了一声,容涂英眼睛眯了眯,狠声道:“顾君不能独活。”
事到如今,要想洗脱他嫌疑,唯有他舍了李彦辉这枚有用的棋子了。
可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容顾君便不能活着。
若李彦辉不杀他,秦王一党势必对此大作文章,李彦辉又是由他提拨出来,极有可能会有人将李彦辉谋反之事,与他牵连上。
苏颖只觉得遍体生寒,不由自主道:
“容顾君乃是大爷之子……”
是容涂英亲侄子,算是容氏嫡系自己人,此时没有死于李彦辉之手,容涂英却有要他命的意思。
“必要之时,以家族为重。行俭若泉下有知,也该知事有轻重。”
苏颖低垂下头,不敢出声了。
容涂英吩咐着:“事情办得利落一些,务必不能有差错。”
就是绝不留容顾君活口。
“亦不得走漏风声,事成之后不要留下活口。”
苏颖轻声应是,容涂英才叹了口气,起身道:“我也要进宫了。”
他要进宫求见嘉安帝,只期盼皇帝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才好。
不知怎么的,苏颖便想到了当初的秦王燕追。
那时容涂英令人向太原兵工部所出的武器动手,事发之后陈敬玄等人亦是连夜入秦王府,与秦王商议大事。
当时的情景与此时何其相像?秦王事发后连夜进宫,等着求见嘉安帝。
苏颖猜想,那时陈敬玄怕是见到秦王燕追的情景,与自己此时见容涂英的感受也是差不多。
只是不知那时的秦王在等着皇帝接见时,是不是如容涂英一般,大为恼怒。
容涂英连夜入宫求见嘉安帝的事儿,早就有侍人传报嘉安帝了。
杜玄臻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李彦辉反了唐,嘉安帝的态度却实在耐人寻味。
这位帝王的心思如海深,哪怕是侍君王多年的杜玄臻,也猜不透皇帝心中的想法。
他的微笑使人胆寒心惊,那双眸子里藏了风暴。
嘉安帝并没有穿代表着帝王之尊的朝服,只着了绡纱宝蓝圆领长衫,腰束玉带,伸手撑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听他们报莫州军事。
一个李彦安之死,便逼得李彦辉谋反。
莫州离幽州并不远,幽州刺史温勖却并没有提早得知消息。
讨论了一宿,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嘉安帝站起身来,敲了敲椅子扶手,示意谈话告一段落,准备要该早朝。
几位老臣不敢露出疲态,颤巍巍的送皇帝进内宫梳洗。
内侍送了浓茶上来,几位大臣各自都端了一杯,喝了一大口,才觉得精神了许多。
尚书省下窦文扬看了杜玄臻一眼,却见这位掌权多年的中书令眯着眼睛养神,看不出喜怒,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嘉安帝出来时,几位重臣站起了身来,皇帝此时收拾得一丝不苟,并不失态于人前,微笑着道:
“诸卿随朕入朝。”
几人连忙便应是。
另一侧有侍人出来向候了一晚的容涂英回话:“大人速速前往大殿,大家已往那边去了。”
容涂英吐出一口浊气,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打赏了传话的侍人,这才提了衣摆,又往另一侧大殿赶去。
朝堂之上嘉安帝半靠着龙椅,手中握着奏折,勾了嘴角唤道:
“上明何在?”
容涂英一宿未曾合眼,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温文儒雅之态。
他定了定神,站了出列来:
“臣在。”
他的语气沉着,这使得有些惶恐不安的燕信等人又稍稍安了一些心。
“莫州刺史李彦辉谋反,此事上明如何看?”
嘉安帝含着笑意,问了容涂英一声。
容涂英早知今日难以避免此事,但他不由暗自庆幸,事情是先由嘉安帝提出来。
他心里又开始琢磨着皇帝对此事的态度,猜测着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一面嘴里自然便喊起了冤来。
“冤枉?”
嘉安帝拿着折子的手一抬,一旁黄一兴便双手并拢接过了折子,捧着下了龙墀,朝容涂英递了过去。
他诚惶诚恐的接过,又打开折子目光落到了上折之的名字上。
心里暗暗将此人记了下来,才开始看折子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