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媪拿了本女诫,向云阳郡主微笑着道:
“这半个月中,您好好抄写,到时娘娘是要亲自过目的。容大人已经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了,您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好好听话就是了。”
云阳郡主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发怒。
黎媪虽然是笑着,可那神情比发了通火还要可怕。
容妃对燕玮的容忍度已经降到最低了,只是燕玮却并没有发现母亲对她的心思,由一开始的宠爱、心疼、关切,到了如今的欲杀之而后快。
“我若不听话,又如何?”
她仰了下巴,有些不服气的开口。
黎媪便淡淡一笑:
“奴婢劝您听话最好。”她话里暗含警告,听得燕玮脸又更白了些,黎媪才接着道:“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当日您打了王植岁,娘娘在宣徽殿前跪了多久,您是知道的。皇上夺了您公主之尊,难道您连郡主这个恩赏也不想要了?”
“你敢威胁我?”
燕玮一听这话,顿时大怒。
黎媪却道:“奴婢不敢。只是若您不听话,一旦出了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您身边的宫人内侍,全都要,”她笑着,目光转过燕玮身边每一个下人,每个人被她看到时,都浑身直打哆嗦,根本不敢直视黎媪的眼睛,她又抿了抿嘴唇,才着将最后一个字吐出口:“死。”说了这话,黎媪又笑:
“您菩萨一样的心肠,想必是舍不得他们的。”
话里带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燕玮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还想说话时,黎媪已经不想再与她多说了,借口宫中还有要事,便领了人回宫里了。
这一日发生了不少事,傅明华听着下人传话,说是李彦安伤重得厉害的消息时,勾了勾嘴角。
姚释老奸巨滑,行事一套一套的,与燕追里应外合,实在是配合得再好也不过。
她对着镜子,看宫人为她取下一桩一桩的首饰,一旁紫亘还在说:
“请了张缪前去,用了大量的药材。”
外间已经有流言传出,说是李彦安是在秦王府出事的消息了。
可想而知,最迟明日,怕是会有弹劾秦王府的折子出现的。
“听说此事之后,容妃娘娘派了身边黎嬷嬷亲自出宫,告诫了云阳郡主,让她谨言慎行,不可再张扬了。”
碧蓝也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傅明华便笑了笑:
“既然云阳公主都要闭府反省,我也该好好‘醒悟’才是。”
接下来是燕追与容涂英的过招,这个时候她只要装好那个‘心虚、内疚’之下,深居简出的秦王妃形象,使容涂英认为妇人浅薄无知便行了。
第二日便有李彦安受了重伤的消息传出。
紧接着御史中丞郭世伦弹劾秦王妃纵侍卫行凶,打伤莫州刺史李彦辉之弟。
一时间容氏一党抓着此事,不肯干休。
嘉安帝亲自唤了替李彦安打理过伤势的张缪前去问话。
张缪乃是太医署之长,医术精湛,嘉安帝问起李彦安伤势时,他却不停摇头,脸露叹息之色。
这位太医令人品不差,数次欲言又止,却遭嘉安帝有意无意的打断了。
最终张缪也只有无奈道:
“皇上,李二郎君肋骨断裂数根,”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个‘三’的姿势:“危及心肺,脸上可见伤痕,至今未曾清醒,脉像紊乱,药石不进……”
他沉默了片刻,想起容府的人拿了容涂英令牌前来太医署使他前往李府时,曾交待过他的话。
当时那长随语含警告让他‘不该说的话不要提’,可是李彦安当时的伤势分明就是新添的伤。
“昨夜里听说李二郎君呕血不止,怕是伤到了六腑,心胃有损,才会……”
张缪话才说了一半,嘉安帝便问:
“可有救治之法?”
张缪便又沉默了一阵,才摇头:“老臣……”
“罢了。”
嘉安帝摆了摆手,张缪犹豫半晌,仍是开口:“皇上,依老臣看来,李二郎伤势,不……”
他话没说完,嘉安帝便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张缪心中叹了口气,双手举过头顶,躬身不说话了。
李彦安没有撑过五日,便一命归天。
消息传开来时,容涂英亲自前往李府去看他。
下人近来心中害怕,竟然有那胆大包天的,偷了家中值钱的财物跑了。
昔日新晋权贵之家的李府,短短几日时间便呈现出败相来。
李彦安的尸体尚未入棺,五月的天气,李府中竟显出阴森之感来。
容涂英缓缓走在李家这石阶之上,脚下还有飘落下来无人打扫的黄叶,每踩一步便‘吱嘎’作响。
与他随同而来的还是朝中几位大臣,由下人领着进了府中。
李彦安的尸体仍堆放在床榻之上,脸上搭了一层青色纱罩,挡住了他的身体。
容涂英冷冷让人将罩子挑开。
下人战战兢兢上前,将纱布揭开后,露出了李彦安那张可怕之极的脸来。
他早不见当初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张脸扭曲变形。
高辅阳等人见此情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盛夏时节,几人竟都感觉有寒气从后背蔓延开来,手臂上汗毛直立。
李彦安瞪了一双充血泛着死灰色的眼,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
容涂英看了他这可怖之状,却眼也不眨,却叹了口气,作出怜悯同情之色来:
“半山,一路走好。”
他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痛惜,一面伸出手来放到了李彦安那冰冷扭曲的面庞之上,捂住了他那双青灰色的眼,压着眼皮往下滑:
“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且安息吧。”
容涂英身后的苏颖见了这一幕,又听了容涂英说的话,直觉得毛骨悚然。
傅明华是晌午之后得到李彦安已死的消息,外间的人都在传言,是秦王府的人要了李彦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