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此时停了好些龙舟,岸旁一众美人儿十分醒目。
崔贵妃眼里带着不屑之色,嘴上却不肯吭声。
容妃笑意吟吟倚在嘉安帝身旁,与嘉安帝轻声说着什么,不时便发出几声妩媚的笑容来。
“为了寻得身段相似的人,上明近来一直在苦苦寻找。”
容妃掩了唇,媚眼如丝,看了崔贵妃一眼:“信儿见上明辛苦,便时常替他分担一些,有时也替他做些要事,却总是帮了倒忙,上明就教他说,多读些书。”
“他近来看了孟子,颇有心得,还请皇上得空了,指点他一番才好。”
崔贵妃就在一旁故作纳闷:
“容大人不是身兼数职,乃朝中大忙人,如何有闲心去寻那些女子,行这纵乐之事呢?”
嘉安帝听着两人说话,伸手撑着桌子,眯了眼睛,神情慵懒却并不制止。
容妃便笑道:“若是庸碌无能之人,自然做了公事,无暇再顾及其他,甚至还要再出纰漏。”
她话里意有所指,崔贵妃笑容发冷,容妃才笑得更艳了一些:
“可是上明自小便十分聪慧,办完了差事,闲暇时间便多了些。”说到这里,容妃挽了嘉安帝的手:
“皇上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嘉安帝不置可否,眼里掠过一丝锋芒,勾了嘴角没有出声。
阁中太后也在,端了茶碗,淡淡说了一声:
“信儿是皇室血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委任容涂英行使教养皇子之职。”
容妃的脸色便微微一僵,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傅明华抬起头来,恰巧就看到容妃转身与太后说话,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倚着桌子的嘉安帝眼中露出的讥讽之色。
一整天时间里,落霞阁中欢声笑语,嘉安帝似是对容妃格外纵容,还赐了她一对白腻如脂的玉如意,可是傅明华却难以忘记嘉安帝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阴冷神色。
她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
临出宫时,她看着崔贵妃强作镇定的脸色,又安慰了她几句,才将回王府,便听下人来与她回话,说是姚释请她前去外院一趟!
前来请她的下人语气急促,傅明华顾不得回院落换身衣裳,便让人先抬了她去外院之中。
自燕追离开洛阳以来,虽说曾与她言明,有事只需寻了姚释便成,但这两个多月时间里,姚释却从未来寻过她。
这位先生名声很大,傅明华之前也曾远远的看过他,却从未与他说过话。
此时到了外院,她才将下轿,便见姚释与她曾见过一面的徐子升,以及另外几位中年文士都候在大门之处,看到傅明华前来,其中一位年轻的男人脸上露出喜出望外之色,朝她轿辇奔走了过来,离抬轿的婆子五六步距离开外,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大喊:
“小人乔子宁,求王妃救拙荆一命!”
碧云打了帘子,傅明华捂了胸低头下轿,便看到乔子宁急得满头大汗,此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记得燕追曾说过这个乔子宁,乃是姚释所认识的有学之士,祖上乃是簮缨世家,不过没落了,投靠了秦王府,在府中为燕追幕僚。
傅明华也不去与他寒暄废话,直接便问:
“发生了何事?”
姚释上前一步,与她说道:
“乔妻卢氏开罪云阳郡主府的姓朱的一位管事,遭郡主府的人拘走了。”
他也不啰嗦,直接便先说了结果:
“若递王爷拜贴,怕是卢氏反倒要受其害。”
燕追得罪燕玮很深,若是得知乔子宁的妻子在郡主府中,乔子宁是燕追的人,又受他器重,怕是云阳郡主性情娇纵,反倒卢氏会遭她毒手,以泄她心中之恨。
姚释倒是智计百出,但遇上云阳郡主这样的人,其他方法都不大好使。
如今之计,最好的结果便是傅明华亲自上门要人,与云阳郡主撕破了脸,打她个措手不及才好保卢氏周全的。
若是早些时候,姚释少不得也要自己想办法捞人。
但是自那日西都侯府苏氏成婚,傅明华路遇容涂英,却不卑不亢,才使姚释放心使人将她请了过来。
“查查李彦安此时在何处。”
傅明华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
她的想法与姚释不谋而合,姚释便笑道:
“李二郎君此时便在珍宝阁,娘娘寻到了他,又该如何?”
傅明华抿了抿唇,看了乔子宁一眼:
“不过是以人易人罢了。听说这李彦安腹中有些文采,姚先生手里有一卷王氏后人书法,‘请’他前来王府好好观摩。”
她咬重了‘请’字,姚释目光里笑意连连,点头称是。
“请人去知会云阳一声,就说府中有人在郡主府里作客,请她亲自将人送来。”傅明华微笑着,转头吩咐紫亘,让她寻王府的人去一趟云阳郡主府:
“若卢氏有半点损失,便切了李二郎君一根手指。向郡主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说了这话,紫亘点头应是,一旁姚释嘴角边笑意便更深了,连连捻着胡须点头。
乔子宁也是心中稍安,由下人扶起来之后,转过身去整理仪容。
姚释身旁徐子升等人忙着去‘请’李彦安,乔子宁则是跟在二人身后,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他看起来似是有些担忧。
傅明华转头看了他一眼,姚释便笑道:
“子宁与卢氏夫妻恩爱,卢氏出身范阳。”
他解释道,傅明华一下便缓过神来。
范阳卢氏,这可是积代簮缨世家,是属于齐鲁之地,山东华族之一,与兰陵萧氏齐名。
当初在范阳之中,卢家可是与容氏并立的家族。
只可惜近几十年来没落了许多!
傅明华点了点头,姚释就问:
“王妃何故一下便想到了李彦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