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生追儿时,年纪还小,可是一条命都险些去了,那样是不好的。”
崔贵妃淡淡的说,至于哪里不好,两人心中都是有数。
无外乎是身不由已罢了。
崔贵妃那时与傅明华情形不同,嘉安帝未登基前,院中女人并不多,也就一个崔贵妃,一个早就去世的皇后罢了。
后来多了个郭嫔,外面一个容氏。
但就是这样,崔贵妃身后的家族,以及她自身也催促着她要尽快生下子嗣站稳脚跟。
那时皇后忌惮她出身,也曾数次算计她,还曾抬了自己身边的丫环争宠,可惜最终并不得嘉安帝的心。
“谋算一场,也是成空。”
崔贵妃说起早逝的肃明顺圣皇后,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傅明华还很少听到崔贵妃提及逝去的皇后,只是此时崔贵妃说了两句,便转了话题:
“你身体养得倒是好,可是不要学人家急切。”女人生孩子都如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你们年纪还小,追儿此时又是忙碌,晚点也是好的。”
傅明华便忍了羞,应了一声。
说了这事儿,崔贵妃就皱了皱眉:
“追儿呢?”
说到了正事,两人神色都是一整,傅明华就道:
“昨日王爷回府之后,傍晚便出了门,早晨尚未回来。”
崔贵妃脸上便露出担忧之色。
“只盼事情顺利解决才好。”傅明华宽慰她:“一定会的。”
“昨日我发了贴子,请宝儿过府一趟。”
崔贵妃何等聪明,一听她说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坐直了身体:“你是说,使阴家低头服软?”
傅明华点了点头,将昨日自己与燕追说的话与崔贵妃复述了一遍。
既然当时燕追并没有制止她,显然嘉安帝是要求他将这批出事的武器填补上的。
崔贵妃目光闪了闪:“可是昨日宝儿并没有随丹阳前来。”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崔贵妃叹了口气:“阴家。”
傅明华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腹前的手背上看,没有答话。
出宫之时,路上恰好遇到了容妃的小辇,她让人避让到了一旁,容妃人还未到,香风便至。
她坐的椅子上垂下了纱幕,替她挡住了外间的风雪。
看到静姑送了傅明华出来时,她勾了勾点过的朱唇,冷笑了一声,才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眯着眼睛,步辇很快从傅明华面前经过了。
近来容妃又再复宠,看这架势,比当初得宠时更嚣张。
静姑小声道:“王妃可有办法?”
傅明华含着笑意,目送容妃离去的身影,没有回答静姑这话。
此时不宜与容妃硬碰硬,倒是如她一般,声东而击西。
燕信出事,自然便打击容妃气焰了。
她心中装着事情,回府时听下人回话说是秦王已经回来了,傅明华想了想,吩咐碧青:
“让厨房端些现成的东西,你亲自送到王爷书房。”
碧青应了一声,到了书院,侍候的侍人却道王爷在忙。
她放了碗盏,回去时为了贪快,寻了含宏院另一侧阁门回去,这边位置偏僻,穿过后院门便能绕入东上阁,再转入内院。
这条廊道之下是栽种了成排成排的石榴,廊道的位置刚好是在高高的石榴树梢旁,碧青经过时,几缕叶子透过木栅栏,穿进了廊内来,调皮的勾住了她的裙摆。
只是不知为何,平日这里还有侍人洒扫,今日却连半个人的影子都未看到。
这条路她走过两回,知道石榴树丛后有一排屋子,便好似没进了花丛之中般。
从游廊转角处望去,恰好离屋子的位置并不远,那里墙上方有青砖堆出的窗格,能看到里面。
以往没有人来过。
今日也是鬼使神差的,碧青转头去看了一眼。
平日那里从未点灯,今日却点了灯火,一闪一闪的。
她探了头去看,透过窗格里,就看到里面一排一排的刑架,烧了好几个火炉,几个面色阴冷的男人手上绕了厚厚的布,以铁钳夹了约指头细的铁链子各一端。
而链子中间则落在火中,烧得通红。
之前侍人说正在忙碌的燕追手里握了一支乌黑的长鞭,神情平静的望着不远处正满嘴是血,神情扭曲,已经气若游丝的男人。
那男人神态狰狞,身上衣衫尽除,捆了一重又一重的竹块,几个穿了一身玄装的男人正神情冰冷的控制着竹块,在他身上挫磨。
并不平整的竹简每动一下,便血沫夹杂着碎肉横飞。
燕追微笑着,那目光使人不寒而粟。
看到这里,碧青登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捉着木栏,用力得指尖都有些泛白。
她想要将头转开,却根本难以抽身,那屋中的人动作更快,地上已经流了一地的血浆,那血将竹块也染得通红。
男人的身体被紧裹在竹块之内,仿佛一支被磨得纤细的毛笔。
脸色扭曲狰狞,巨大的痛楚之下,他咬着牙五官都扭变了形。
那人嘴里已经发不出痛呼声,燕追勾着嘴角,下一刻却是将头转了过来,目光如鹰般,准确的逮住了碧青窥视的目光。
碧青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阵回过神来时,手臂还抖得厉害。
她死死咬着嘴唇,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这一刻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的只是朝来时的路跑,一路匆匆朝傅明华院落跑。
燕追的眼神实在是可怕,路上碰到她的人,看她一副恍若青天白日见了鬼,三魂七魄都离了体的模样,还来不及问上一句,碧青便跑了。
回到屋中时,傅明华已经重新挽了发髻,换了一身轻便的软袍。
江嬷嬷过来,问她什么话,她却不理不睬,向傅明华冲了过去。
“这丫头……”
话还没说完,碧青却一下冲到傅明华面前,抱了她的腿直抖,忍了多时的眼泪‘刷’的一下便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