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看着忍耐不住的傅仪琴,微笑着道:“每年不知有多少进士跳过了龙门,还要再考宏词、拨萃两科,身、言、书、判,等样样合格了,才等候吏部公文,正式上任。”
傅明华说到这里,看了傅仪琴一眼:“不知表兄是中了进士哪一名?”
面对这样的人,就是拐着弯儿说她,不点明了她也是听不懂的。
说到此处,傅仪琴终于明白她绕了这样大弯子,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了。
她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当时便又羞又气,指着傅明华说不出话来。
“或是有何真知灼见,使王爷安排他官位?”
傅仪琴浑身发抖,只觉得脑海中血脉一突一跳,仿佛要破了开来般。
她手脚冰凉,半晌之后才恨恨道:“你不帮忙就算了。”
说完恨恨的打了帘子出去了,不多时便传来她向下人发脾气打耳光的怒骂声。
傅明珠与傅明纱二人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傅明华又抚了抚头发,傅明珠才拍了拍胸脯:“姑母也实在是太吓人,大姐姐真了不起。”
“只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傅明华笑了笑,不想说这个问题。
一个丈夫只是在户部谋了个不入流的六品官的太太,还真拿自己当成当初风光无限的长乐侯府嫡长女了。
她的儿子丁孟飞至今连个明经都未考中,再隔一年都二十了,书都未读好,还想做官?
“二妹妹一嫁,三妹妹的婚事就也快了。”
傅明华嫣然一笑,转而说起傅明珠的婚事。傅明珠比她也小不了多少,但长幼有序,定了亲事也唯有等到傅明霞出嫁之后才能嫁人。
她定了济州侯韦护的庶四子,婚期在来年三月,也是在紧罗密鼓的备嫁中。
济州侯府也是有些来头,韦护之祖父乃是前陈朝上柱国韦蔚,其父当年任陈朝荆州都督,归顺大唐之后,唐朝裁都大都督府,而封其为荆州刺史,封韦家济州侯,袭三代以示恩宠,传到如今,已经是第二代了。
傅明珠能嫁进韦家,哪怕嫁的是个庶子,也算是一桩好亲事了。
说起终身大事,傅明珠也难免露出扭捏之态来,侧过身脸红道:“您不要笑话我。”
说话时,对婚事好像并没有什么挑剔的样子,也没有对自己未来夫君是个庶子不满。
与齐氏的贪婪可笑相比,她的这个女儿就像是一个异类般。
这样倒是很好。
知足才能常乐,追求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感到幸福。
就如傅明霞,就如之前的傅仪琴一般。
说来也是可笑,傅仪琴年少待字闺中之时,身为长乐侯府嫡长女,十分风光,地位、富贵哪样没有?
却甘愿抛弃侯府嫡长女身份,下嫁丁治平为妻,时至今日,又为了地位、荣华而汲汲营营。
“我有两对白玉臂环,改日让人送回府中,就当为你们二人添妆了。”傅明华看了一旁微笑不语的傅明纱一眼,白氏为她定了东平王府萧郡王庶孙,她显然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虽未说话,但眼角眉梢都带着扬眉吐气之色。
傅明华话一说出口,两个小娘子都连忙道谢,那头白氏派人进来唤她,说是燕追过来寻她了。
燕追与傅侯爷进了书房说话,竟然这样快就出来?
她连忙整装出门,就见到傅侯爷等人面若死灰,跟在燕追身后。
燕追双手倒负在身后,穿了黑色绣银纹的长袍,越发显得他玉树临风。
他不坐着,白氏等人也不敢说要坐,直到傅明华出来,几人才松了口气。
时辰不早了,傅家人也不敢留客,送了两夫妻一走,傅侯爷便软倒在地上。
燕追是骑马过来的,这会儿却弃了马不用,而与她一块儿上了马车。
车上烧了碳盆,铺了厚衾,她歪坐在榻上,头靠着软枕,随着马车一走便一摇一晃的。
“您与我祖父说了什么,他竟那般模样?”
燕追坐在榻旁的矮几上,捉了她的手低头与她对望。
她手臂放在他腿上,任由他把玩自己手指,有些好奇的问。
傅侯爷这人性格如何,傅明华是十分清楚的。
不到黄河心不死。
嘉安帝已经下了旨意,他却仍想从自己身上打主意。自己将话与他说得清楚明白了,利益关系都已经分析,他又问了燕追。
他将燕追请走时,傅明华心中是有些发怒的。
但他送燕追回来时,却又面若死灰,仿佛已经认了命。
她问完话,又放软了音调:“三郎,求您。”
燕追捏了捏她手掌,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其实也没说什么。”
傅侯爷确实向他求了情,还求他看在傅明华份上,对长乐侯府多加关照几分。
这样的蠢材,燕追都不稀罕揭穿他以前想要脚踏两条船的私心,也不与他多废话,就跟傅侯爷道:
“方法有二。一来你回故里,员外郎在祠部做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燕追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看得傅其弦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才好。
“光禄寺少卿柳茂年纪老迈,依我瞧员外郎就正好适合此位。”光禄寺少卿一职已是正四品上,只是这里并非什么重要职位,掌酒醴膳羞之政。
少卿之上有光禄寺卿,下有寺丞,傅其弦哪怕无德无能,燕追也不是养不起他一个废物的。
只是傅侯爷当时还有些不甘心。
他用了一品太傅的官位,才换了傅其弦升了个这样的官儿。
“还有一个方法呢?”他又问。
燕追就笑:“侯爷若是百年归天,自然该由世子继承爵位,长乐侯府必会世袭多加封一世。”
也就是说,他哪怕就是立时自尽,嘉安帝感其傅老侯爷功德,也不过是将长乐侯府世袭两代,改为三代罢了。
可同样也与傅侯爷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