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尖在地上轻轻踏了两下,宣泄出他心里有些燥动的情绪,看了傅明华一眼:
“元娘,你歇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出去转转,这里有几个地方便是可以去瞧瞧的。”
他说完,也不再看傅明华,只觉得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
桌上摆放着茶水,他端了起来一饮而尽,那茶有些烫口,可惜放了杯子已经晚了。
他强作镇定的放了茶杯,连话也不说又走了,只是脚步显得有些匆匆。
傅明华看他极快的出了房门,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自然也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燕追走得这样快,他连着几天没合眼,恐怕也是想要回去歇息。
本来以为要等到江嬷嬷等人的消息不会这样快的,谁料中午才刚躺下,就有人急匆匆进来回话,说是江嬷嬷寻到了。
傅明华连忙起身,江嬷嬷等人在燕追临时所住的院子里,与她住的地方只得一墙之隔而已。
戚绍也在,他一身青色的衣裳半干贴在身上,院中神情疲惫的江嬷嬷扶着石桌,身体还在‘漱漱’发抖。
“还有一个受了伤,还未醒,已经有医女去看了。”
燕追看到傅明华前来,不由将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两句。
受伤的是碧云,一柄长刀砍在她后背上,伤口自左肩到右下腰背处。
“情况不太好。”燕追并未瞒她,傅明华心里其实也是有数。
碧青还不见下落,几个二等丫环与两个粗使丫头寻到了,这会儿都惊魂未定的下去了。
江嬷嬷双眼通红,却又强忍着:“娘子安全便好。”
昨日碧云穿了傅明华大氅,就是为了替她将人引开,江嬷嬷这会儿一看傅明华没有大碍,顿时便松了口气:“碧云若是知晓,怕是都会松快得多。”
“嬷嬷可受伤了?”
傅明华眼圈发红,却是问了一句。
江嬷嬷摇了摇头。她身上没什么大伤,倒是碧云比较严重,她昨天受了伤又赶路,想将人引走,淋了雨后伤口有些发炎,江嬷嬷多少也通些医理,此时心中沉甸甸的。
傅明华让几人先下去歇息着,她去看了碧云,碧云已经开始发起了高热,脸庞泛红,嘴里还喊着‘娘子快走’。
燕追站在廊下,坐在栏杆之上,背靠着木柱,就看傅明华从厢房里匆匆出来,低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殿下觉得这桩事情,是不是忠信郡王府世子凌无邪?”
傅明华眨了眨眼睛,神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朝燕追走了过去,站在他身旁问。
他坐在栏杆上,一只腿放平,招手示意傅明华坐了下来,才摸了摸她头上梳得齐整的两个发髻。
“我早想这么做了。”他微笑着说话,两人一个坐得高,一个坐在矮,他要碰傅明华头发不费吹灰之力。
傅明华坐着没动,他摸了两下,并没有将手收回。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是她最惶恐不安脆弱的时候,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要靠着他哭的意思,反倒是坚强而冷静。
事情发生之后没有歇斯底里,还第一时间想着要将想害她的人揪出来。
这是燕追一开始喜欢她的地方,此时却觉得有些无奈。
“你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燕追问了她一句。
他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表情来面对他,若是他只是想要娶妻,妻子安份守已聪惠过人,恐怕他是欢喜的。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要娶傅明华并不是需要她这些。
“是九皇子出生时。”傅明华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开口问这话,但仍是乖乖的说了。
“我第一次见你是燕骥出生时,可在我心里,第一次见你却是你母亲带你进宫见母妃,说长乐侯府投靠了容妃的时候。”廊下飘着绵绵细雨,他坐在栏上,外侧的半面身体被飘进来的细雨沾湿了衣袖,他的手从傅明华的头渐渐落到她额前又滑到眉梢上。
一开始他只是记得那小少女好奇的回眸,后面打油小诗时,才让他真正注意到了谢氏所生的女儿。
“白马寺中时我看到你在明王殿外的廊下。”燕追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带着势在必得之色:“元娘,如果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你,为什么你的眼里不能只看到我呢?”
这一刻他不再是宫里几次看到时傲气十足的皇子,也不是神都囿中水阁内受伤装弱骗她包扎伤口的人,更不是撒娇说着求她教他怎么讨她欢心的少年。
他眼神里带着坚毅之色,表情十分认真。
“我娶你不是因为你的家世、聪慧,只是因为是你,那么你也不应该对我像是与其他没有丝毫的分别。”他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目光牢牢盯着傅明华看。
傅明华头一回觉得狼狈,说不出话来。
燕追望着她看,她有些困难的开口:“殿下想要我怎么做?”她话音一落,燕追先是一怔,后是微微笑了。
他的指尖停在她额角,明明是笑着,却让人看了有些难受。
傅明华想起昨日他与她共分的那块糕点,叹了口气:
“我也不会,请您教我。”
燕追突然望着她笑了起来。
两人都是朦胧摸索着往前走,他笑得肆意张扬,傅明华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上了他什么当,燕追却道:
“元娘。”
她仰头望着他看,应了一声。
“元娘。”
“元娘,元娘,元娘。”
他每唤一句,声音就更大,眼里都似染了笑,眉桃带着顾盼之色。
“父皇有意撤了忠信郡王府在西京之权。”
他微笑着开口,目光灼灼望着她看,似是要将人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强忍了脸上的羞燥,想起这位忠信郡王府年纪已经不小的世子来。
洛阳城里关于他爱慕容三娘的流言很多,一般时候他都是跟在容三娘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