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孤本,传世一本少一本,比鲁氏手艺还要稀少。”傅明华嫣然一笑,像是对傅侯爷的怒火没看到似的:“这东西对喜欢的人来说,价值千金。对不喜欢的人来说,便一文不值。”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门口陆长砚一眼,陆长砚不知听没听懂她的意思,双手撑着门框,低垂着头,那下巴倒是细。
“不巧这《张守信集》孙女实在是喜欢,当初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不敢随意乱借。”她有些歉疚的笑,冲傅侯爷行了一礼。
陆长元嘴角就抿了起来。
这位小娘子好像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只是她出身、样貌、规矩都好,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外祖家在。
他自己干的是什么事儿,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今后若陆家不幸暴露,他与妻子许氏倒可以坦然赴死,却希望陆长砚能留得一命。
陆长元沉吟半晌,起身有些歉疚的笑:
“倒是我思滤不周,难为了侯爷。”
傅侯爷目光盯着傅明华看,显然为了傅明华拂了杜玄臻的书信托求十分不满意。
“这书实在是我这位弟弟喜欢得很,”陆长元说到这儿,伸手让陆长砚进来,“小娘子不能相借,不知我这兄弟能不能前来贵府复抄一份呢?”
陆长砚见他召唤,连忙过去。他走得快了些,难免脚上露出几分跛相来,江嬷嬷眼里露出几分讶异怜悯之色,之前陆长砚坐着,倒看不出腿脚不便。
只是可惜了一个如玉般的翩翩少年。
傅明华微笑着,眼神却发冷。
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拒绝得这样明显了,陆长元还不死心。
“《张守信集》珍贵之处在于他的墨宝,若是文章内容,倒是并不如何珍贵。”
傅侯爷眉头皱了皱,他虽不是十分看得上陆氏兄弟,但这陆长元能得杜玄臻看中,并为他出具书信,恐怕也是十分得杜玄臻看中的。
若是能投了杜相公的路子,往后使杜玄臻看中几分也是好的。
更何况只是抄书而已,傅明华自己都说了这算不得什么珍稀之物,因此他咳了一声:
“只是抄书而已,便来就是。我府中还有几位不成器的孙子,若是长元也能来指点一番就好了。”
陆长元自然知道做人的道理,喝了一口茶,笑道:“一定一定。”
傅明华冷笑着看陆长元兄弟告辞,他们一走,傅侯爷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重重的将手里的茶杯掷到了地上:
“你是成心想要丢我的人!”
他气得厉害,眼神似是要吃人。
印象里傅侯爷还极少冲傅明华发这样的脾气,他喘着气恨恨的望着傅明华看,傅明华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对于傅侯爷根本不惧。
傅侯爷呆了呆,直到这会儿,他才渐渐发现自己恐怕是看走了眼的。
这个嫡长孙女在他印象中就是规矩木讷的,好处便是她安份守已不惹事。
“祖父发的是什么火?”
傅明华笑着,端了一旁下人奉的茶沾了沾唇,又放下了。
“为了《张守信集》?”
她笑着,一脸温婉的模样,像是压根儿没发现她拒绝了杜玄臻的请求一般。
“为何不借?只是借借,又不是不归还。”
傅侯爷忍了气,黑着脸问。
“这个价值万金。有了银子也买不到,若是送给杜相公,恐怕祖父还有可能心愿得逞。”
傅明华手指摸了摸椅子扶手边沿,她这话一说出口,傅侯爷的眼睛便瞪大了。
在他心里,恐怕只有金银玉器之物才是珍贵的,这便是新兴贵族与世族之间的差距。
在世族眼中,长乐侯府便如暴发户,喜好财宝。
却不知在清贵眼中,字画才是值得传承数百年的东西。
傅侯爷一时之间不知道一本书竟会如此有用,他也试图讨好过朝中贵人,却得不到回应。
此时听到傅明华这话,恨不能使那《张守信集》是他的才好。
可是傅侯爷也知道要找傅明华讨要这东西,是失了身份,只有徐徐图之。
他一手握拳放在唇下咳了一声,这才道:“既如此,你好好保管便是。”
傅明华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笑着问:“冯大人真是有心,请了宗正寺的刘大人前来提亲?”
傅侯爷并不想与一个小辈讨论此事,尤其傅明华还是女流之辈。他神色有些不耐烦,鼻孔里应了一声,傅明华就问:
“刘大人到底什么本事,居然也能进宗正寺?”
宗正寺是掌管皇室事务,管的是都跟大唐皇室有关的事儿。
要想进去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傅侯爷抬了眼皮,冷冷望着她看:“这些事,也是你能评判的?”
他端了茶,一副送客的姿势。
傅明华却装着没看到一般,坐得稳稳的。
这就是自己不方便之处了,许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其中内情。‘梦里’的傅明华嫁人之后又早逝,再加上不少事情她又记不得了,便只有从傅侯爷嘴里套话了。
“二妹妹最近心情不佳,我看大伯母数次三番要自尽。”说到这儿,傅明华笑了起来:“若是守孝三年,冯大人不一定等得了的。我只是想要宽慰二妹妹一番罢了。”
‘嘭’的一声重响,傅侯爷手里的茶杯重重的磕到桌子之上,里头茶水都溅了一些出来,有几滴落到他手背之上,他抖了抖,却强忍了。
“她眼皮浅没得见识,但你以后也少说这样使人笑话的事儿,传了出去人家还当我们长乐侯府没有家教。”
“我也只是担忧祖父上了人当罢了,毕竟冯大人大了二妹妹如此多岁……”傅明华捏了帕子,假意压了压额角,傅侯爷就不痛快了:
“我要怎么做,还没有轮到你来多嘴的地步。真是无知者无畏,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担忧,还是多读女诫多绣花,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