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母不必在意,大伯母只是心中不甘罢了。”傅明华劝了钟氏一句,她勉强笑道:“我心中有数,好孩子,快些回去歇着吧。”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晌午之后便听说钟氏身边一个嬷嬷请了钟氏当年陪房的一个懂医术的婆子回来。
显然还是遭今日沈氏那一番话气着了。
傅明华既然知晓了,自然是让碧箩捡些补身的药材补品前去。
晚上白氏垂头丧气的回来,一进院就被众人拥进房里。
傅明霞躲在房里,借病未出。
沈氏早就来了,巴望着白氏回来,便双眼红肿望着白氏看:“母亲,二姐儿不能嫁去冯府。”
她瞧不上姓冯的。没什么真材实学,那官儿还是走了门路得来的。
年纪又大,傅明霞嫁过去又是现成的后娘。沈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抽噎道:“年纪那般大,只是下五品的官儿,芝麻大小,让我们府里的嫡女嫁去,不是惹人笑话?”
沈氏肩膀抽了又抽,眼泪滴滴嗒嗒流不停:“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小妇养的东西,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主意要来害二姐儿,那冯万应嫡长女的年纪都比二姐儿大了许多,半只脚进了棺材也不肯安份,还想要娶俏妻。”沈氏胸口儿痛。
傅其孟死后,傅明霞便是她唯一的指望,她盼着女儿高嫁,也好扬眉吐气。
以往白氏倒是对傅明霞十分宠溺,本以为傅明霞亲事上有依靠,却没想到会出这样一桩事儿,对沈氏母女来说就如晴天劈雷。
“二姐儿呢?”
白氏喝了口茶,又烦燥的搁下了,掀起眼皮问了一句。
“还在屋里呢,昨夜一宿没睡,说是宁愿去死,也不肯嫁的,还求母亲垂怜,想个法子。”
沈氏上前几步,跪在白氏脚步,伸手替白氏捶腿。
白氏侧身让开了,这个动作让沈氏心里一个咯噔。
“我能有什么办法?今日侯爷的话,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白氏也是伤心,“该说的话,能求的,我都求了,侯爷却是铁了心。”
沈氏面若死灰,身体摇晃了两下,嘴里喊了一句:“我苦命的霞儿……”
便瘫软坐在地上。
白氏看她这样子,叹了两口气,也是眉梢紧锁。
“我唯有尽力想想法子,若是不成,唉……”
这话让沈氏眼睛一亮,只是听着白氏叹气,她眼里的光彩又暗淡了下去,随即咬了咬唇,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傅明华看她眉眼间的狠色,低头抿了抿唇。
显然钟氏也发现了沈氏神色异样之处,心里不由有些一紧,沈氏今日的话却如同给钟氏敲了个警钟,看她这模样,顿时便上了心。
白氏出门一天也是乏了,今日前去白马寺递了贴子,只可惜寺中悟明大师不在,明日还须得再去一趟。
她心中装事儿,人又是乏了,此时确实是不适,便要打发了众人离去。
钟氏示意儿女先走,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她看着沈氏失魂落魄的模样,人都软了没有力气,只靠两个丫环搀扶才勉强行走,不由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太太,不可怠慢!”钟氏强调了‘好好照顾、不可怠慢’几个字。
说得丫环有些诚惶诚恐的应了。
沈氏恶狠狠的望着她看,冷笑着道:“山水有相逢,今日之事弟妹的‘好意’,我实在记挂在心里,”
傅明霞被许给冯万应,显然触了她逆鳞,此时当着白氏的面,竟然也不收敛了。
“终有一日,有轮到你受之时!”她这话似诅咒一般,钟氏垂下了眼皮,没有出声。
傅明华出门时正好听到这话,不由看了钟氏一眼。
外头夕阳余辉洒落进来,将屋里的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雕花紫檀木的椅子此时颜色深沉,显得说不出的压抑与阴森。
白氏望着钟氏,傅明华出了房门,还听到钟氏细声细气在说:“依儿媳看来,大嫂仿佛有些不对……”
傅明华微微一笑,就知道钟氏是个聪明人。
看来今日沈氏说出口的那句话,果然是让钟氏上心了。
虽说沈氏爱女之心让人敬佩,可若她真的狠心一死,只求傅明霞为她守孝三年避开这桩婚事,除了傅家名声难听,极有可能傅侯爷再次倒霉之外,还有就是这桩婚事极有可能会落到钟氏三个女儿身上。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钟氏都不可能接受的,此时虽然同情傅明霞,但钟氏为了她三个女儿,肯定是不会容许沈氏肆意妄为的。
白氏虽偏爱傅明霞,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想必她也应该心中有数的。
晚上便听说沈氏搬进了偏院的小佛堂中,要为傅其孟诵经念佛。
早晨天不亮,白氏又起身出门了。
虽说不用请安,但傅明华依旧是早早起身了,她对自己向来自律,哪白氏不在府中也没有对自己松懈一分。
绿芜指着人将早膳流水似的送进屋中,摆得齐全了傅明华才开动。
碧箩站在一旁布菜,暗暗记下傅明华多吃了几口的菜式。
院中花埔房里的山茶长得正好,结了几朵细小的苞。
傅明华拿了剪子将多余的枝叶剪去,又让人搬开拿了水洒上。
这满埔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有些珍稀品种傅府里也是没有的,江嬷嬷看她兴致好,不由笑道:“娘子摆弄这个,不如剪两枝梅回来插上。”
碧云听了这话,也开口:
“上前年江洲送来的礼单中,有一对江西御窖出的青花八宝瓶,正好摆上。”
谢家往年谢氏‘在生’时,每年的逢年过节总是会送大批东西进洛阳,不论是谢氏、傅明华生辰,亦或端午等,都有谢家的管事前来。
可自从‘谢氏’死后,江洲的东西便一年只得一回了。
今年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未听到有江洲的来信。
人情炎凉。
碧蓝等人都沉默,傅明华倒不大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