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信说话时,一手摊开。
他身后的随从打马上前,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盖了黑布的笼子揭开,露出里面一只威武的雄鹰来。
那鹰脚之上套了一个金环,镶了宝石等物,环上拴着链子。
链子的另一端被挽在了那随从腕间。
此时燕信一伸手,那随从将链子交到燕信手上,并将笼子打开。
屈在笼子中的雄鹰振翅便飞了出来,显然受过训养,稳稳的停在了燕信撑起的手腕之上,望着周围的众人看。
大唐权贵向来有训鹰的喜好,以显身份。
这会儿燕信拿出一只鹰来,顿时引来了在场众人羡慕的目光。
“如何?”
燕信得意洋洋的问,身后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狗叫,他恶狠狠的盯着燕追看:“可敢跟我比?”
场内众人都听出了他话中的挑衅之色,顿时不敢声张,唯恐卷入两位皇子的争吵之中。
崔贵妃与容妃向来不和,三皇子与四皇子也并不友善,这会儿燕信主动挑起事端,众人便装聋作哑,唯有岐王燕茂苦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信儿,你三哥伤势未愈,若是不嫌皇叔年迈,皇叔陪你比试一场。”
岐王妃也是皱紧了眉,容三娘撇着嘴角,冷笑连连,只是目光落在燕信那只威风凛凛的雄鹰之上,眼中露出艳羡之色。
白氏跟了上来,喘了两口气,在傅明华耳边小声的就警告道:“你休要得罪容三娘子,坏了你三叔的事儿,否则我饶不了你。”
傅明华听她这样一说,转过头来望着白氏看。白氏的眼中带着阴狠,显然事关傅其彬,她连假装也不屑于了。
而容三娘看到这里,转过了头来:“若是谁也替我捕这样一只鹰,我父亲定会全他一个心愿!”
她声音娇嫩,跟在燕信等人身后的容涂英听了这话,脸上便露出几分笑容来。
燕信这只雄鹰是由域外训养之后进贡大唐之中,做为礼节送来的。
在容涂英听来,容三娘这样说,分明就是有意在透过众人的耳目,向嘉安帝表达认输的心愿一般。
他的这个女儿性格骄傲,又不服管教,面对嘉安帝依旧是那般任性。
当日捉容妃奸而被嘉安帝怒赶出宫时,容涂英其实心都跳到了嗓子边儿。
可没想到嘉安帝最后却颇吃容三娘这一套,对她百般纵容,最近又允她入宫了。
皇帝赏了容三娘东西,她却不太喜欢,容涂英心里始终担忧她不懂忍让触怒皇帝,此时容三娘知道变着方儿的要东西,容涂英总算是一口气松了下来。
“依你!”
白氏听了这话,目光就落到了傅明华身上。
傅明华看白氏眼神,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
她为了傅其彬,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是白氏凭什么会以为自己会为了她而向容三娘低头呢?
先不说那鹰爪喙尖锐,恐怕就是一只兔子也能撕裂,自己又怎么能替容三娘夺得。
哪怕就是她有本事能弄来这么一只雄鹰,她也不会送给容三娘的。
白氏有些焦急的望着傅明华看。
另一端燕追目光落到傅明华这边,刚刚容三娘的话他也听到了,白氏看傅明华的眼光他也望在心里。
燕追勾了一侧嘴角,半晌之后眼皮就垂了下来,一手抚到了腹间。
“皇叔,父皇总夸燕追勇武过人,颇有他当年风范,我只是想要向三哥好好学习,切磋切磋罢了,三哥,你莫非是不敢了?”
燕信望着燕追,嘴角微微下垂。
太医说过,燕追受伤颇重,起码静养三月,如今他伤势未愈,恐怕连弓也拿不起来,又如何能与燕信比拼?
“就凭你,也跟我说不敢?”
燕追微笑着看了燕信一眼,眯了眯眼。
他手摸到马匹边,那里挂了箭筒与弓箭,他提起弓来,燕信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露出笑容来。
岐王燕茂一看到这情景,连忙就道:“侄儿小心伤了身体。”
嘉安帝虽然向来宠爱容妃而多有冷落崔贵妃,可是燕追与燕信都是他的儿子,若是在这猎苑之中燕追出了差错,嘉安帝必会迁怒到他身上。
“只是教训他罢了,又怎么会伤身?”燕追伸出手指,勾了勾弓弦,那弦被勾动发出‘嗡’的一声。
他侧着脸,脸色有些发白,眼窝略为深邃,嘴唇轻抿着,笑容带了些讥讽,显出对燕信的蔑视来。
燕信开始脸色一变,很快就大笑出声:“这可是你自找的!”
燕追只是笑着,却不再说话。
看到这一幕,燕信眼中露出阴狠之色,嘴里发出尖锐的‘喝’声,他臂弯上的鹰已驯化得通了人性,顿时便扇了扇翅膀,在燕信的示意下,竟然朝燕追直扑而来。
“哈哈哈……”燕信嘴里发出大笑声,他想要吓燕追一跳,看燕追露出狼狈害怕之色。
只要他一躲,嘉安帝之前夸他的什么少年英姿,便全如狗屁一般。
但他却没想到,燕追手里原本便挽了弓,此时虽来不及抽箭,他却伸手一下将弓拉满。
一旁岐王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吃了一惊。
当日太医明明说过,他伤势颇重,恐怕连拿筷子都难,虽养了几天,但最多行走无碍。
今日岐王给燕追配的还是走马,就怕牵扯到了他的伤势,却没想到他竟然不止能拿弓,竟将弓给拉开!
这弓足有一石,他能拉满,证明伤势并不像是御医所说的一般。
那鹰朝燕追扑将而来时,燕追眼里露出冷光,将弦一放。
‘嗤’的一声响声中,弦反弹回去,顿时打到了鹰头之上。
那鹰扇着翅膀,嘴时发出‘嘶’叫声,朝半空中乱飞,却又被燕信手里的链条扯住。
只是这疼痛非同小可,那鹰挣扎之下燕信也是制它不住,险些被它带着从马背之上摔了下来。
他连忙放手,笑意还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