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信拳头一下子便握紧了。
只是很快的,他脸上又露出笑容来,压低了头又看了一眼:“不知是哪家娘子,可曾婚配了。”
他说这话时,转头看了燕追一眼,却见他很快转身离开,燕信脸色青白交错,眼神阴鸷,半晌之后才垂了嘴角,‘哼’了一声,看远处的船已经不见踪影了,这才离开。
“刚刚……”
江嬷嬷手心都攥了一把汗,问了一句,傅明华想了想,回道:“应该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嘉安帝如今有十子九女,最小的子嗣如今不足一岁。
宫里十岁之上的皇子有五个,可大皇子与二皇子母妃份位太低,在宫中可不如燕追这样能自由行走。
五皇子今年不过十三,那人影虽不如燕追高,但也却比他矮不了多少。
反倒是四皇子燕追,因得嘉安帝宠,与燕追并排而站可能性倒是不小的。
江嬷嬷听到是四皇子与三皇子,不由眉头就皱了皱。
崔贵妃与容妃不和,两位皇子如今又渐年长,嘉安帝态度不明,这两位皇子又得有优势,背地里关系并不和睦。
也难怪之前傅明华在看到四皇子出现时,会让碧云与碧青两人赶紧划船走了。
再回头看去,虽雾气迷蒙,但宫中城台之上已经不见人影了,江嬷嬷也失了要使傅明华尽兴玩耍的心思,两个丫头划了浆使小舟往回走。
才刚过连接两城的高桥,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碧青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江嬷嬷揭了斗蓬之上的帽子替傅明华戴上,好在这舟顺风顺水的。很快到了岸边便被两个丫头扶着上了岸,往一旁的亭中躲雨去了。
那雨开始还小,接着又绵密了。
坐船出去玩耍的人三三两两的回来,都是头发微湿的模样。
众人上了亭中,之前还嫌宽敞的亭里一下便人多了。
一身青衣已经湿了大半的顾喻谨摇头晃脑:“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雨。不过这赏雨也别有一番滋味!”说到这儿,顾喻谨微笑着就念: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色烟柳满皇都。”
少年们听着这诗,都笑了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众人提议玩四字诗词接龙。
亭中众人一听这提议。顿时都叫好。
众人依次坐下,贺元慎朝傅明华走来,那苏氏低垂着头,傅明霞咬了咬唇有些眼红时。容三娘却走到傅明华身侧,一下就坐下去了。
贺元慎看到这样的情景。脸上便露出犹豫之色,最终仍是坐在了容三娘身旁,苏氏则是挨着他坐下了。
容三娘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撇了撇嘴角。
她好似已经忘了上回推碧蓝落水了。挺直了背,娇俏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慢之色。
大家依次坐好之后,最上首的靖王府柳世先最先出诗。依次而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坐在傅明华上侧的是同中书省平章事李辅林的嫡子李焕之。他话音一落,傅明华就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傅明华念完,容三娘便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贺元慎:“季昭,这霜字为首有何诗?”她嘟了嘟嘴唇,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故意为难我。”
亭中众人都笑了起来,傅明华也微笑着转头,就看到贺元慎身侧的苏氏虽然也在笑,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倒显出几分阴霾来。
“霜野韬莲剑,关城罢月弓。”
贺元慎出口解围,容三娘才哼了一声,眼神上下打量了傅明华一眼,算是作罢了。
她没看到贺元慎旁的苏氏却险些将手里捏着的帕子都拧成两截了。
出了这个小插曲,几个少年都唯恐这些小娘子们丢了脸,便都转而说起其他的。
柳世先开口道:
“今年常科,季昭可要下场?”
说起这个话题,众人便来了兴致。
贺元慎毫不犹豫的点头:“早已准备妥当,少伯可要入场?”
柳世先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容三娘娇笑道:“若是少伯哥哥要入场,这是明经之首,不是唾手可得?将来若是连中三元,也并非不可?”
大唐之中,靖王府柳世先的名头,又有谁不知晓?
洛阳城中,他更是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就连嘉安帝都曾赞赏有加,说柳世先年少多才,是国之栋梁。
容三娘有意讨好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点头称赞。
被追捧着的柳世先却不见半点儿喜色,反倒摇了摇头,有些犹豫道:“我看未必。”
“这话怎讲?”
柳世先的性格,与他熟识的人都十分清楚,他并非谦卑之人,对自己文才又颇为自信,此时竟反驳了说他必拿明经魁首的话,定国公府的郎君薛英不由问了一句,柳世先就叹道:
“今年常科,据说陇西有个人将会参加今年的常科。”他顿了顿,“听说那人姓陆,不过二三十岁,却才华横溢,且品性高洁,极得陇西太守看重。”
傅明华听到这里,眼皮就垂了下来。
出身陇西,又是姓陆,且才华横溢,又得陇西太守姚焕的赏识看重,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陆长元’三个字来。
陇西以武出名,可不是轻易能出才子的。
她眯了眯眼睛,安静的听柳世先等人议论这位即将要进洛阳的才子。
“哦?陇西并未听闻有姓陆的世家门阀……”贺元慎皱着眉问了一句,柳世先就道:“并非名门子弟,似是出身寒苦之家,只是十数载寒窗苦读有成罢了。”
听到不是名门子弟,又没有后台,年纪又大,众人渐渐就有些失去了兴致。
“今年我不准备入场了。”
柳世先想了想,最终仍是摇了摇头。
他甘为鸡头,也不愿为凤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