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打开,排队的人相继出城。
出城文碟等江嬷嬷早已备妥,此时马车出城之后,驶出二三里,江嬷嬷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知为何,这一夜对于江嬷嬷来说尤其难熬,却又时间过得异常的快。
府中此时因为谢氏主仆的死而乱成一团,事实上傅明华的时间是有限的。
傅侯爷现在不会发现她的失踪,可若是天亮之后她还没回城出现,傅侯爷总是会知道的。
只是江嬷嬷急得团团转,傅明华却不慌不忙的。
离洛阳城两里之外有个农庄,那里是江嬷嬷趁着回江洲之时,特地悄悄买下来的。
此时到了农村天色还早,江嬷嬷撑了伞下车,碧云与碧蓝两人扶了披着黑色斗蓬的一道人影下车。
那人影下了车来时,险些软软的滑倒在了地上,直到两个丫环紧紧将‘他’顶住了。
风将马车帘子吹开,碧云站在马车旁要扶傅明华下车来。
傅明华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透过飞扬的帘子,她看到夜色之中,有几道人影顶着细雨朝这边赶来。
江嬷嬷找的肯定就是谢家的人了。
“娘子。”江嬷嬷看出了傅明华不欲下车的意图,不由吃了一惊,唤了她一句。
风吹着雨灌进她嘴里,江嬷嬷浑身哆嗦着:“娘子不下车吗?”
“不了。”傅明华摇了摇头,将原本朝远处看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到了江嬷嬷身上。
听到这个回答,江嬷嬷顿时便着急了:“娘子,此后一别,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时,您,您不下车,与她道别吗?”
“有什么好说的?”
傅明华笑了笑,她的脸在车里点着的灯火下。显得阴霾重重。
被碧云扶着的人影头轻轻的摆动,显然是要清醒过来了。
安嬷嬷爱她至深,又怎么舍得给她下更重的药?
她缓缓的抬起了头来,显然是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很快清醒了,将盖在头上几乎将她整个脑袋完全包住的斗蓬帽子拂了下去,露出了谢氏那张冷淡中带着几分迷茫的苍白脸庞来。
“我……”
她嘴唇动了动,一眼就望到了站在一旁已经被雨淋湿的江嬷嬷,看到了扶住她的碧云。也看到了一旁的碧蓝。
紧接着谢氏的目光,落到了车中的傅明华身上。
“你怎么会没有死吗?”傅明华冲她笑了笑,谢氏心里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来。
傅明华依旧是端庄守礼的顺从模样,可此时这样的情景,她还能如此笑得与平常一样,这就让谢氏有些意外了。
“元娘……”虽说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傅明华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弄出傅府,谢氏并不清楚。
但她还记得,晚上傅其弦来到她房中,冲她发火。傅其弦的行为。更使她对如今的生活感到绝望与厌恶。
她为江洲谢家嫁入长乐侯府,崔贵妃答应她,若是她死去,使傅明华对容妃再无作用,她会保住傅明华性命,并且会在将来燕追登位之时,许下保四姓百年安生之乐。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的她活着的每一天,都为自己呆在傅家而感到厌恶,只是她一直有些犹豫不决,才使事情拖了这么长久。
只是傅其弦的行为终成了她定下决心的关键。她不想再看到傅其弦,不想与他生活在同一座府中,这具身体就像是遭到毒素污染过。
她决定自尽成全崔贵妃,于是她交待了安、付两位嬷嬷。使她们将自己的嫁妆与私房交到傅明华手中。
接下来安嬷嬷端了汤来,让她不要空腹上路……
是了,就是那汤有问题。
“安嬷嬷呢?”
谢氏仰起头,望着坐在马车上的女儿。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生出来的这个女儿是如此的陌生,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傅明华,知道她恭顺而懂礼。小小年纪却颇有大家风范,从未让她费心过。
但这会儿谢氏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傅明华抬起了头,那嘴角边的笑容温和,看着谢氏,笑意却不达眼中。
“安嬷嬷?”傅明华轻柔的反问了一声,看谢氏那张苍白的脸:“我想,她应该殉主了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谢氏如以往般,问她礼仪学得如何。
谢氏突然感觉浑身发凉,身体轻轻摇晃着,幸亏碧云站她身后,将她扶住,才使她不致跌坐到泥水之中。
“若是安嬷嬷不死,祖父如何会相信长乐侯府中上吊自尽的人真是母亲您呢?”
傅明华缓缓开口,这话让谢氏脸色更白了。
“你住口!”谢氏嘴唇哆嗦,“安嬷嬷一向对你颇为喜欢,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安嬷嬷将谢氏奶大,对她极为爱护,主仆感情极深。谢氏听到安嬷嬷死了,一时有些不敢置信,但又隐约觉得傅明华恐怕并未说谎。
“我不笑着,有谁来逗吗?”傅明华坐在马车里,坐姿极为端庄,一双手还交叠搁在了自己小腹处。
“安嬷嬷对我喜欢,只是因为我允她能保你一命罢了。”
她望着谢氏微笑,那眼神居高临下,看得谢氏头皮发麻。
“这世上,连母亲的爱都得不到,难道还会奢望旁人没有理由的喜欢了?”
傅明华笑出声来,谢氏登时浑身哆嗦。
“您答应祖母为姑父谋职缺,却是为了进宫拜见贵妃娘娘。”傅明华轻声开口:“而您拜见娘娘的目的是什么,您心里清楚,无非是为了谢家,为了四姓罢了。”
“……”谢氏满头大汗,靠在碧云身上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却是被傅明华说得张不开嘴来。
“贵妃娘娘有意娶柱国公府的嫡长女,以巩固三皇子在幽州的地位。”当初嘉安帝未登位前,曾任幽州牧。
幽州乃古九州之一,位置极为重要。
大唐曾在此布下重兵。
新唐初年,太祖将大唐除古九州之外,共划为十道,分批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