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作者:桐华



    昌意深知夷彭的恨意,若夷彭继位,绝不会放过他们。

    少昊说:“我有一计,可以遏制夷彭,青阳也已经同意。”

    阿珩和昌意都看向他,少昊道:“只有阿珩和我知道毒药的药性,青阳神力高强,黄帝肯定也不会相信蚩尤一击杀死青阳。我严密封锁了消息,除了我们三个,再没有人知道青阳已死。”少昊加重了语气,“也没有必要让天下知道。”

    阿珩和昌意明白了少昊的意思,只要青阳未死,朝臣们就不会站在夷彭一方,这是克制夷彭最有效的方法。

    昌意仍有犹疑,阿珩说道:“我同意!”昌意看妹妹同意了,也点了点头。

    少昊说:“我会给黄帝写信,就说医师发现青阳体内居然还有余毒,伤势非常重,需要在归墟闭关疗伤,至少可以争取一两百年的时间。”

    阿珩问:“万一父王派人来探看呢?我们到哪里去找一个大哥给大王看?”

    少昊指着归墟中的水,“世人常说九尾狐最善于变幻,其实天下还有比九尾狐更善于变幻之物。水入圆形器皿就成圆形,入方形器皿就成方形;水上天可化云化雾化雨,入地可化成河化冰化霜;进入我们的身体,化血化生命。”

    少昊变作了青阳,语气神态无一不像,“我和青阳结识了两千多年,修行的都是水灵,对方的法术都会。年少时,我们也会变换身份闹着玩,天下皆知少昊逼退了神农十万大军,其实是青阳和我。”

    昌意仔细审视着少昊,的确就是青阳。

    少昊又说:“如果朝夕相处,肯定会有破绽,但如今青阳重伤,并不能随意行动说话,只是看一看,我相信以我的神力,即使皇帝亲自来也不能看出破绽。”

    阿珩这才真正明白了少昊对大哥的许诺,“从今往后,我就是青阳”并不是一句比拟,而是——他就是青阳。大哥明白少昊的意思,所以安心地离去。

    看来少昊的计策完全可行,阿珩问昌意:“要告诉母亲实情吗?”

    昌意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再痛苦只怕都不会有母亲一半的痛苦,云泽死的那次,母亲的心死了一半,你死的那次,母亲剩下的那半颗心也死了,如果让她知道大哥死了,只怕·····”

    阿珩点点头,盯向少昊,眼中犹有恨意,半响后,才悲伤地说:“以后一切就麻烦你了。”

    少昊神情惨淡,默默恢复了真容,撤去灵力,水晶棺缓缓下降,带着青阳沉入了归墟之中。昌意和阿珩并肩而立,凝视着大哥。大哥死后,他的余威仍旧在庇护着他们。

    少昊给黄帝的信送出后,黄帝派了离朱、应龙和昌仆陪着螺祖来高辛探望青阳。

    青阳在归墟水底的水晶洞闭关疗伤,螺祖站在洞外凝视着青阳,一直沉默不语。

    阿珩知道离朱是黄帝的心腹,一直暗中留意离朱的表情,看他没有一丝怀疑,神色十分哀痛,不停安慰着螺祖。

    应龙关切地问:“我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螺祖勉强一笑,说道:“青阳修行的是水灵,这里是归墟,天下水灵汇聚之地,灵气十分充盈,现在只是需要时间疗伤。”

    螺祖还打算逗留几日,离朱和应龙帮不上什么忙,打算回轩辕向黄帝呈报青阳的病情。

    临行前,应龙特意独自来和昌意辞行,一句话来说,先跪了下来,昌意忙扶他起来。应龙说:“请转告大殿下,我早已经是一堆枯骨,日后若有什么我可以尽力的地方,请务必通知我。”

    昌意忙道谢。等应龙走后,他和阿珩说了此事,阿珩说:“朝堂内这样的臣子肯定不止应龙一个,这也就是少昊要大哥活着的原因,只要大哥在,他们就绝不会投靠夷彭。”

    十多日后,阿珩、昌意、昌仆陪螺祖返回轩辕山。到达朝云峰后,发现往日冷清的朝云殿很是热闹。

    他们进殿时,三妃彤鱼氏正在一群婢女的陪伴下四处查看,一会儿地点评这里太简陋,一会儿说那里的颜色不对。

    茱萸手忙脚乱地跟在彤鱼氏身后,走到一处壁龛,彤鱼氏突然拿起壁龛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这是什么破玩意,摆在这里太碍事!”

    茱萸情急间大叫:“不许碰!”

    彤鱼氏怒问:“你在对谁说话?掌嘴!”

    两个壮实的宫女抓着茱萸开始扇打,茱萸不敢反抗,只能唉声恳求:“大殿下吩咐过,谁都不许碰这里的玉盒。”

    彤鱼氏笑,“哦?是吗?”她把玉盒砸到地上,玉盒裂开,一截焦黑的人骨碎片掉了出来。

    彤鱼氏冷冷一笑,咬了咬牙,正要一脚踏上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彤鱼氏闻声抬头,螺祖走进了殿门,看到她脚下的骨头,神色惨变。

    昌意强压着怒气,对彤鱼氏行礼,“请娘娘小心,那是家兄的尸骨。”

    彤鱼氏满脸抱歉,“哎呀,我不知道,真是对不住。”匆匆闪避,可是脚被裙绊了一下,身子摇晃几下,没有避开,硬是一脚踩在了尸骨上,把焦黑的尸骨踩成了几截。

    彤鱼氏惊慌地说:“这、这···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都说不该上来了,可是夷彭因为作战有功,刚加封了大将军,黄帝又知道我一向喜欢朝云峰的风景,所以非要赏赐我上来转转。”彤鱼氏抓起地上的碎骨,双手伸向螺祖,“姐姐,真是不好意思。”

    螺祖脸色发青,身子摇摇欲坠,昌仆赶紧扶住了她。

    昌意虽然悲愤,可他不善言辞,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伸手去拔剑。

    阿珩一把按住哥哥的手,挡在母亲面前,摊开一方绢帕,小心翼翼地接过焦黑的尸骨。

    彤鱼氏感叹:“哎!真是可怜!高高大大、生龙活虎的一个大男儿,竟然只有这几块焦骨了。”

    阿珩笑吟吟地说:“是啊,估计也只有娘娘您能体会我们的痛苦,毕竟三哥也是被烈火焚烧而死,连点尸粉都没有留下!”

    彤鱼氏面色剧变,再笑不出来,恶狠狠地盯着阿珩,阿珩笑看着她,分毫为让。

    彤鱼氏抬眼盯着螺祖,阴森森地说:“老天听到了我的诅咒,你就慢慢等着瞧吧!”

    螺祖面色惨白,昏厥过去。彤鱼氏领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朝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