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肉汤圆!”梁静抗议。
“这是虫子!”黄易明抗议。
沈宣额上爆出了青筋:“你们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数量有多稀少、更重要的是它的消费为我国税务局创造了多么巨额的税收吗?”
“税收和我们的早饭没关系!”梁静愤怒了。
“我宁愿去吃麦当劳!”黄易明也愤怒了。
沈宣左看右看,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们真的是很相配的啊,吵什么吵?”
恍然大悟的新婚夫妻立刻一人占据长椅的一角,在最大程度上加大的彼此的空间距离。
“所以说我们完全没法在一起,”沈宣一边叫侍应生来结账,一边对黄易明坦诚地说,“我们的性格相差太大,生活习惯更是不相同。孩子,爱情和生活是两回事,恭喜你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你共同生活的人。”
他站起身点点门外:“回家?你们是不是需要买点婚礼用的东西或见见父母什么的?”
……
黄易明没必要去见对方父母,这完全就是政治联姻,父母之间的了解比孩子之间的了解要深得
多。
沈宣打着哈欠要回去补眠,被黄易明背着梁静一把拉住了,低声说:“你一走我立刻去跟她离
婚。”
沈宣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的说:“你这是何苦……”
“如果我和她结婚,我一定会吵一辈子架的!”
“吵架也是夫妻相处的方式之一种。”沈宣坐在婚纱店的扶手椅里打哈欠,揉按着太阳穴抱怨:“老子好困啊……”
黄易明进去换西服,他根本没有看,随手一挑拎了件纯黑色的西装,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梁静在架子上匆匆拽出一件晚礼服冲进换衣间以终止了婚纱店小姐喋喋不休的唠叨。
沈宣跷着腿倚在椅子里,慢慢的笑道:“真是搭调啊……”
黄易明在试衣间里折腾了半天,出来时面色冷峻西装笔挺,乍一看真是偏偏浊世佳公子一个,沈
宣鼓掌赞叹了一句:“涎之!美哉!……”
黄易明烦躁的去拽领带:“您喜欢就这件了,反正差不多都一样。”
“唉等等!”沈宣走过去拉着黄易明的肩膀欣赏了半天,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斜条纹的领带,伸手把黄易明身上这条解下来,说:“这个太不托色了。”
他低头给黄易明系上斜条纹的领带,黄易明微微仰着头,无意识的距离,亲密无间。梁静抱着臂倚在另一边的试衣间门口看,看了半晌,冷笑一声。
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搞什么嘛?姑奶奶要去离婚啊啊啊啊啊啊!
姑奶奶被抛弃了!!姑奶奶要去离婚啊啊啊啊啊啊!!……
梁静在肚子里腹诽半晌,那边沈宣退去了半步,含笑点点头说:“这样醒目多了,纯黑的西装不
要配太暗色的领带。”
“哦。”黄易明漫不经心的脱西装外套递给小姐,“那就这一套好了。”
他转身去付账,沈宣一扭头看见换好衣服的梁静,一下子笑了:“都穿白的婚纱,你怎么搞一件
黑色的?”
梁静沮丧的说:“我来自江湖我与众不同嘛。”
沈宣走过来帮她系上后腰的缎带,他动作很自然流畅,毕竟是这个年纪的男人,什么都经历过
了,什么都历练过了,只要他想,他能把年轻人做不好的事做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梁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而问:“你真的很高兴黄易明结婚?”
沈宣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在镜子里对她微笑:“我只是很高兴你恰到时候的来到而已。”
梁静扭头过去望着他,沈宣个字颇高,她微微仰着脸,一字一句的问:“你就没有觉得黄易明他
其实很可怜?”
“退一步海阔天空,”沈宣说,温柔的看着她,退后半步欠了欠身,郑重其事。
“——我有佳儿,从此交付给你了。”
《博士宿舍楼记事簿》淮上 ˇ 第 77 章ˇ
沈宣站在遥远的地方,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坐在台阶上抬头看月亮。夜空浩瀚,星河璀璨,凉风如水般浸透骨髓。身后就是他曾以为会和最爱的那个人携手共老的地方,谁料一朝背叛,顷刻之间就无家可归。
他仰头灌了最后一口啤酒,微微的醉意之间想起来很多事,在最美好最愉快的记忆和年华里支离破碎,残片只能和血咽下去,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譬如初见,譬如相爱,譬如厮守,譬如共老。
沈宣慢慢的走过去,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仰着头,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他哭了么?他一点都记不得了。
沈宣紧紧的捂住胸口,痛苦不堪。他伸出手想抓住那个十七年前的自己,然而触手成空,那个年轻的他站起身在半空中迈出一步,然后直直的从台阶下摔落下去。
沈宣猛扑过去,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楼下摔得四分五裂,血流遍地,悲伤而狰狞。
沈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已经是早晨了,今天天气还不错,有点多云不过温暖湿润,手机在床边狂响,沈宣吸了口气,发觉自己身上冷汗涔涔,心砰砰的在跳,手指发抖几乎接不了电话。
他定了定心去接,那边是苏隐的声音在一片喧杂中大叫:“沈宣你到底来不来?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宣暴怒:“跟我有什么关系?!”
“操!你心是人肉做的吗!”
“你他娘才是猪肉做的呢!”
沈宣摔了手机下床,匆匆换了衣服出门。黄易明的婚礼在京城俱乐部里包了一层楼,那里是他们以前朋友圈里打牌唱K熬通宵的根据地,轻车熟路一会儿就开到,那酒店门口搞得金红喜庆的贴一行大字:恭贺黄易明先生和梁静小姐喜结伉俪!
沈宣停了车往后视镜里看自己一眼,整个就是一斯文流氓,没打领带,西装里衬衣松了两颗扣子,戴一副眼镜,可惜昨晚不小心摔地上所以镜架有点歪,今天一定要去换了。
沈宣叹了口气,就坐在车里,车停在大门边上,扭头就可以从窗外看见露天礼堂。隔着已经被拆掉的栅栏,不远处绿草如茵,树枝上挂满了气球和五彩的缎带,筵席摆了很长,顺着中间的大转盘转圈。婚礼已经开始,参加婚礼的亲友们围在外边,乐队正缓缓奏响结婚进行曲,中间是司仪和等待着新娘的新郎。
黄易明看上去很烦躁,不停的用手整理领带。黄健在后边几步远的亲属席上低声提醒他:“干什么呢你!”
黄易明头也不回的说:“打算逃跑!”
“那我就宰了你小子!”
黄易明又忍耐了一会儿,忍不住转头来说:“你干脆宰了我好了,这婚结的真他娘的郁闷。”
黄健说:“哎呀不就是沈宣没来吗?这都结婚了你还惦记着人家干什么,人家没有他家庭生活的?我说你要是真喜欢他你就别老去搞得人家鸡犬不宁的,你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懂吗你个小王八蛋?”
兄弟俩跟斗鸡似的互蹬了一会儿,苏隐坐在一边目不斜视,从嘴角里吐出几个字:“沈宣来了。”
黄易明一震:“在哪?”
“外边那辆凌志,”苏隐扬了扬下巴,“就在门口栅栏外边的那辆,他就在车里看着这边呢。”
黄易明猝然转过头去看了一会儿,接着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