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晓晨厉声问:“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永不想再见到你吗?”
男子低声下气地说:“过年了,送点吃的过来,一点点心意,你们不想要,送人也行。”
颜晓晨把那包礼物直接砸到了他脚下,“我告诉过你,不要再送东西来!你撞死的人是我爸爸,你的钱不能弥补你的过错!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让你赎罪,换取良心的安宁,我就是要你愧疚不安!愧疚一辈子!愧疚到死!”
礼物袋裂开,食物散了一地,藏在食物里的一沓一百块钱也掉了出来,风一吹,呼啦啦飘起,有的落在了车上,有的落在了颜晓晨脚下。
几个正在路边玩的小孩看到,大叫着“捡钱了”,冲过来抢钱。
男子却依旧赔着小心,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我犯的错无法弥补,你们恨我,都是应该的,但请你们不要再折磨自己!”
“滚!”颜晓晨一脚踢开落在她鞋上的钱,转身就走,一口气跑回家,锁住了院门。
上楼时,她突然失去了力气,脚下一软,差点滚下楼梯,幸好抓住了栏杆,只是跌了一跤。她觉得累得再走不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顺势坐在了水泥台阶上。
她呆呆地坐着,脑内一片空白。
天色渐渐暗沉,没有开灯,屋里一片漆黑,阴冷刺骨,水泥地更是如冰块一般,颜晓晨却没有任何感觉,反倒觉得她可以永远坐在这里,把生命就停止在这一瞬。
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从卧室传过来。颜晓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手机铃声却不肯停歇,响个不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颜晓晨终于被手机的铃声惊醒了,觉得膝盖冻得发疼,想着她可没钱生病!拽着栏杆,强撑着站了起来,摸着黑,蹒跚地下了楼,打开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地喝完,冰冷僵硬的身子才又活了过来。
颜晓晨看手上的纱布透出暗红,估计是伤口挣裂了,又有血涔了出来。她解开纱布,看血早已经凝固,也不用再处理了,拿了块新纱布把手裹好就可以了。
颜晓晨端着热水杯,上了楼,看到床上摊着的零钱,才想起之前她在做什么,她还得想办法借到钱,才能回学校继续念书。
她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手机,看到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程致远的。
颜晓晨苦笑起来,她知道放在眼前唯一能走的路是什么了。可是,难道只因为人家帮了她一次,她就次次都会想到人家吗?但眼下,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再一次向程致远求助。
颜晓晨按了下拨打电话的按键。电话响了几声后,程致远的声音传来,
“喂?”
“你好,我是颜晓晨。”
程致远问:“你每次都要这么严肃吗?”
颜晓晨说:“不好意思,刚才在楼下,错过了你的电话,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当然不是了!”
“习惯了每天工作,过年放假有些无聊,就随便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
“我…你还在老家吗?”
程致远早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却表现得十分轻松随意,“在!怎么了?难道你想来给我拜年吗?”
“我…我想再问你借点钱。”颜晓晨努力克制,想尽量表现得平静自然,但是声音依旧泄露了她内心的窘迫难受。
程致远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温和地说:“没问题!什么时候给你?明天早上可以吗?”
“不用那么赶,下午也可以,不用你送了,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我明天正好要去市里买点东西,让司机去一趟你那边很方便。”
“那我们在市里见吧,不用你们特意到县城来。”
程致远没再客气,干脆地说:“可以!”
第二天早上,颜晓晨坐公车赶进市里,到了约定的地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奔驰车。
颜晓晨上了车,程致远把一个信封递给她,“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就先准备了两千块,如果不够…”
“不用那么多!一千就足够了。”颜晓晨数了一千块,把剩下的还给程致远。
程致远瞅了她的右手一眼,不动声色地把钱收了起来,冬天戴手套很正常,可数钱时,只摘下左手的手套,宁可费劲地用左手,却始终不摘下右手的手套就有点奇怪了。
颜晓晨说:“等回到上海,我先还你两千,剩下的一千,要晚一个月还。”
程致远拿着手机,一边低头发信息,一边说:“没问题!你应该明白,我不等这钱用,只要你如数奉还,我并不在乎晚一两个月,别太给自己压力。”
颜晓晨喃喃说:“我知道,谢谢!”
程致远的手微微顿了一瞬,说:“不用谢!”
颜晓晨想离开,可拿了钱就走,似乎很不近人情,但留下,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正踌躇,程致远发完了信息,抬起头微笑着问:“这两天过得如何?”
“还不错!”颜晓晨回答完,觉得干巴巴的,想再说点什么,但她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值得述说的,除了一件事——
“沈侯来看我了,他没有事先给我电话,想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没找到我家,到后来还是我坐车去找他…”颜晓晨绝不是个有倾诉欲的人,即使她绞尽脑汁、想努力营造一种轻松快乐的气氛,回报程致远的帮助,也几句话就把沈侯来看她的事说完了。幸亏她懂得依样画葫芦,讲完后,学着程致远问:“你这两天过得如何?”
“我就是四处走亲戚,挺无聊的…”程致远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了电话,“Hello…”他用英文说着话,应该是生意上的事,不少金融专有名词。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从身侧的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递给颜晓晨,压着声音快速地说:“帮我记一下。”他指指记事本的侧面,上面就插着一支笔。颜晓晨傻了,这种小忙完全不应该拒绝,但是她的手现在提点菜、扫个地的粗活还勉强能做,写字、数钱这些精细活却没法干。
程致远已经开始一字字重复对方的话:“122WestwoodStreet,Apartment503…”
颜晓晨拿起笔,强忍着疼痛去写,三个阿拉伯数字都写得歪歪扭扭,